叩门只是为了警醒。 “先生。” 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让顾珩直了身子。 怎么是他? “先生忘了我了?” 那人重又抬脸,将手中的锦盒交由无尘,对上顾珩的双眸。 顾珩只稍思索了片刻,在当时嘈杂的场面下摘取出了这样一个名字:“秦荣。” 秦荣身着内侍的青衣,但对顾珩行的却是读书人的师礼。 “先生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荣上前了一步,对着无尘说道:“这样的饭菜不吃也罢,污了先生体面。” 顾珩对于秦荣略显文儒的作派蹙了眉,这样的人,总该是有些胆怯的,但是他确实又站在这狱卒把手的重围里。 于是平声回道:“秦荣,我虽于囹圄之中,但尚有辨人之目,你来这里,不会是来寻我做学问的。” 秦荣未曾与顾珩相交过,却被他的自持慑住,于是开口:“先生错怪学生了。” 秦荣微微屈身回禀着:“先生‘天下一教’的罪名已传遍了京城,道佛两派也亦僵持着,学生在龙虎观中求学,得悉此事,便求了真人——” 顾珩接了他的话:“没了我,就要有其他人讲经,于是你就混在龙虎观的道班里,进宫了。” “先生说对了,也没说对。” “哪里没对。”顾珩有些意外。 “我不是混进来的,您进观那年十五,我八岁。” 经久的往事又攀涌上顾珩的脑海,他于一艘商船上颠簸飘荡了月余,才从南浙来到了燕都,一路坎坷,均隐在了龙虎观这三个字背后。 秦荣向顾珩再一作揖:“学生,道号戌道。” 顾珩自入仕后,因政务所掣,便龙虎观少了些往来。而经他一提醒,那依稀的模样便逐渐有了轮廓。 “我得了您的恩惠,您入仕后,在龙虎观创设了私学,我便入学读书了。” 顾珩一时心绪有些复杂,半晌只回了句:“龙虎观,一切都好吗?” 秦荣面上添了几分忧虑:“学生此来,不是同您叙家常的,学生们都知道,此事,您是被冤枉的。” “秦荣,你此番心意我亦知悉了,此事,我不想将龙虎观牵扯其中。你勿多耽搁,还是尽早离了吧。” 顾珩本性的孤寒将秦荣言下之意遮蔽。 “门外的庸人学生已打点好,不过是一群贪财之人,丞相何惧?” 秦荣并未理解顾珩的用心,自习道习文以来,顾珩与他,或称为师兄,或称为先生,但都是他行事的圭臬,如今他长成,更是极为迫切的想追随顾珩。 顾珩的面色也在一瞬之间骤变:“秦荣,谁给你的胆子允你如此行事?” “学生知道贺大人外面做些什么。”秦荣的话虽坦诚,但更像是威胁。 而顾珩有意独自担下罪责,将贺风放走,也确有他事。 秦荣好不避讳对上顾珩的眸子,而后又直挺挺的跪下。 “您开官学,择数百乡子入仕,又大兴文教,天下学士,均仰仗丞相,还望丞相,珍重。” 他并未起身,继续说道:“您在外有您自己的安排行事,学生不过问,学生只是想尽一份绵力,为天下读书人谋求一个生路。” “你要什么。” “您的一篇文章。” 无尘于二人旁研墨,顾珩与秦荣仿似一双胞兄弟般相对而坐——交谈、笔录,直至两盏茶都凉透了,秦荣这才揉了揉酸楚的手腕起身。 “等等,帮我带个东西吧,我抄好了。”顾珩在案下一堆杂章中翻出了个小笺。 秦荣直了直背问道:“先生是给故人的吗?” 顾珩一愣,这首小赋是他为秦观月生辰所做的,但现下却无机会在那日给她了,里面夹带的还有一份地契,原意让秦荣转给贺风,再由贺风借机转给秦观月。 不知怎的,这句故人到让顾珩迟疑了,这样率直的情意,他或许应该自己当面给她。 顾珩笑着摆了摆手:“算了,届时我自己送罢。” 第45章 燕帝昨夜在漠察妾妃处饮多了酒,一觉不醒,误了秦观月的生辰宴。 生辰宴快尽尾声时,魏恪才携人捧了几箱赏礼来贺。 秦观月谢过恩赐,看都没看那几箱赏礼。 她不用猜也知道,这贺礼不过是燕帝随便差人从后库中择了几样金玉奇宝,急急送来过应付体面。 散宴时,秦观月乘着小撵,在秋风中往毓秀宫去。 秋风萧瑟,为这一日平添几分寂寥。 秦观月的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往年在秦国公府为婢的时候,娘亲总会为她煮上一碗热汤面庆生。 那时候虽身份卑贱,没有任何华贵的贺礼,但总还是有人真心为她庆生。 而今年此日,娘亲不知行踪。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