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奉陛下之命,于宫外金铺为公主们采买一些时兴的花样玩意。正巧路过城北的巧心斋,便买了一盒——”陆起戎掂了掂手中的盒子。 秦观月这才发现,陆起戎的衣服湿了大半,可怀中的那盒子却一点儿雨水也没沾上。 秦观月一怔,不知该说什么好。 往日在秦国公府,她曾听府中的下人们提起过,城北巧心斋的点心乃是燕都一绝,只可惜价比黄金,让她不可攀想。 “我知晓娘娘自进宫以来,便不得见双亲。也是宫中有规矩,除非娘娘怀有身孕,母家人才可进宫探望。我便带些宫外的糕点,聊作慰藉。” 看秦观月眼中似淌过悲色,城阳王惊觉此言不当,恐怕是戳中了她的伤心事,连忙补充道:“或是近些日子秦国公琐事缠身,抽不出空。我若得空见了秦国公,必代娘娘一句安。” 秦观月心中不禁泛起丝酸楚,一是想起了尚不知是否安好的娘亲,二是为城阳王如此待她。 可城阳王哪里知道,她并不是什么秦国公府的贵小姐,而是一个假明月呢? 秦观月垂下眸,长睫微微颤动,似如蝴蝶振翅:“王爷,近些日子听说陛下正为王爷议婚,已选了几个上佳的世家小姐。王爷不该再将心思费在这些地方了。” 虽然城阳王待她不薄,秦观月心中也有些动容。可眼下城阳王毕竟是个手无实权的闲散王爷,她弃不了顾珩,也无心与城阳王再多纠缠。 听到这句话,陆起戎的眼色黯淡了下来:“你觉得这些是白费心思吗?” 话刚出口,他又觉得有些不合体统。目光落在栏下的落雨芭蕉上,不禁喟叹。 “如今但暮雨,蜂愁蝶恨——” “小窗闲对芭蕉展。”秦观月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上这下一句。 陆起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噢?你也读诗?” 秦观月讪讪地垂下眸:“不过是在闺中浅读过几句罢了,不敢同王爷一辩。” 其实她不过是在秦国府为姬时,曾听秦小姐念过几句,便一一学了下来,反复诵读,才有了今日从容的回复。 溽热的时节,秦观月看见陆起戎脖颈处也蒙上一层细汗,他的眼中流露着少年人特有的澄澈。 她有些恍惚,但只是一瞬,便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王爷,雨路难行,还是早回吧。” 陆起戎的眸子只在一瞬暗了下来:“罢了。我便不叨扰娘娘了。” 他将点心搁在廊中长凳上,作揖后快步离开,临快出廊的时候又回个头:“那夜的耳坠,很衬你。” 陆起戎想让秦观月知道,他那天晚上看见了。 秦观月分明戴上了他送的耳坠,可是他不懂,为什么她还是这样一幅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记得第一次在大殿上看见她跳舞的时候,她如小鹿般怯懦,却又像秋草般韧劲,令他眼前一亮。 陆起戎发出一声低叹,转身就要走,却被秦观月的一声“王爷”叫住了。 “王爷。” 秦观月将那句“我不值得”咽了下去,改为一句“王爷慢行。” 秦观月回到毓秀宫中,将点心分给了下人。 墨隐这时从殿外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在秦观月耳旁低语了几句。 “什么?疯了?” 作者有话说: 1如今但暮雨,蜂愁蝶恨,小窗闲对芭蕉展。——出自吕渭老《薄幸·青楼春晚》 第20章 秦国公府的刘妈妈疯了。 墨隐告诉秦观月,几天前,刘妈妈家中进了一帮流匪,劫走了刘妈妈的女儿。就连秦国公府在暗中派人找寻,也不见下落,刘妈妈一时受了激,变得疯痴起来,整日抱着个绣花枕头叫女儿。 本以为这姑娘被流匪掳去,即便不死也残,谁知几日后竟完完整整地被送了回来,就是接连几天灌了许多避子汤,一时伤了元气,恐怕再不能生育。 秦观月听后,放下了手中茶盏,若有所思。 近年来燕帝作恶多端,十六州的确常有百姓不平,难以生存,只得结团为流匪生乱。 可这毕竟是在京畿,防守严明,何况纵有流匪生乱,又怎会不去劫那些高门大户,反倒只劫了刘妈妈一家,且连国公府的人都寻不出下落。 想想便知,放眼燕都,能有这等本事的,恐怕只有一人。 秦观月向窗外看去,正是用膳的时分,牖外细雨连绵,长街不见人影。 确像是私会的好时候。 若只留在毓秀宫中孤芳自赏,岂不是辜负了这一身新衣? 秦观月换上新鞋,撑伞迈进了细雨夜。 清平观每逢雨夜则更显幽寂清冷,贺风为顾珩多添了一盏油灯,摇曳的豆烛如潮波般缓缓徐之,照亮了顾珩掌下的案册。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