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怕她乱说吗? 但也并没有制止。 云织嗓子干涩地咽了一下,定住神,先跟江时一说:“学长,秦先生进来前你问我的那件事,我的答案你不是应该知道?没有必要非得直白说出来吧。” 江时一虽然意料之中,眼睛还是明显暗下去,没出声。 云织组织好语言,尽量简洁挑重点地继续说:“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我去山里采风的时候遇上火灾,秦先生恰好在附近,冒险救了我,我是最近才知道的,来报恩理所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学长不用好奇。” 云织在说的时候,江时一好似在看她,实际注意力都在秦砚北那里。 秦家这位太子爷城府极深,情绪不可能放在脸上,但某些细微的眼神变化,还是让江时一几乎百分百确定,秦砚北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他站在病床旁边,有几个瞬间血液涨高,甚至有点不能置信的眩晕感。 两年多以前的盛夏,他曾经趁着空闲随便选了个小众的南方县城去度假,到达的第二天,偶然遇到了背着画板的云织。 小姑娘那时候刚成年,秀气的短发齐耳,穿一件浅色棉麻衬衫,显得无比瘦白明俏,这么纯的姑娘他平常没接触过,动了心思跟上去,想找个机会认识。 他慢悠悠跟了她一个多小时,从县城中心到较远的山区,直到陪她进了一家开在山脚下的茶餐厅,她坐下点了果汁,也就是这个时候,毫无预兆的,餐厅厨房煤气轰然爆炸,火舌窜上屋顶,她所在的位置瞬间浓烟滚滚,成了火海。 如果那个时候就马上赶过去,他相信是可以把她带出来的。 但他迟疑了。 时至今天,他仍然认为迟疑是人之常情,危险面前,谁都会保全自己,然而有另一个人从他身边烈风似的卷过,好像根本不惧生死,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火场,把已经昏迷的云织硬是背出来。 江时一在病房里心跳剧烈,掌心里不为人知地沁着汗。 这两年他都忘不掉当时那个场景。 男人还没有现在这么冰冷持重,他那天穿着很简单的黑色长裤上衣,头发修的很短,五官凌厉,不是大家族精雕玉琢出来的完美人偶,是山野肆意疯长成年的狼,嚣张乖戾,满身伤痕,又无可畏惧。 要不是看清了长相,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怀城权贵圈里有名的秦家太子爷,秦砚北。 秦砚北身形清瘦修长,扛着云织不成问题,只是火势凶猛,他踏出火场的时候,衣服已经烧得不成样,边角还烈烈燃着,猩红刺眼,手背到腕骨那里,一大片惨不忍睹的烧伤。 在秦砚北面前,江时一不敢靠得太近,对后来的事也不怎么清楚。 但从那一刻起,某种类似后悔和不甘的情绪,就像毒藤一样在他心里不断滋生。 开学后,他意外在迎新上发现了云织,说不清出于什么情绪,他着魔似的对她上了心,尽可能帮她对她好,想把她追到手,却始终按捺着没有表白,或许是底气不足,或许知道希望不大,可现在……不一样了。 之前程决说的时候,他还不怎么相信,现在他亲眼目睹,基本可以坐实了。 云织居然是最近从别人那里才知道秦砚北救她的。 而秦砚北,对自己救过云织的事毫不知情,反而认定云织是在蓄谋撩他,到底是跟他的病有关,还是秦家早就在了无痕迹地干预了? 总之这份恩情,双方根本就无法对接。 他相信,除了他这个现场目击者之外,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其他人能清楚当初的来龙去脉了。 那么没有人承接的恩情,是不是代表……可以潜移默化替换成别的对象。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