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是一声「唉哟」,应二伯母摔了个屁股墩儿,赖在奶茶店门口放声大哭起来。 “苍天啊,为什么这么对我们母子!应煦你个丧良心的,你欠钱不还就算了,你还撺掇别人把我们往外撵,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摔散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应博整个儿看傻眼了,如今回过神来,才往奶茶店外冲。等他冲了出去,见他妈还坐在地上捶胸顿足,路人打量她就罢了,连他也变成了动物园在逃的猴子,任人观赏,顿觉尴尬至极,一张黑脸臊得通红。 应二伯母可顾不上他的心情,扯着嗓子干嚎,嚎得像山歌似的:“我真是命苦啊,嫁鸡嫁狗,嫁给这么个见天补贴侄子的老东西,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是要把一个钱掰成两个用,要个债还要被欺负!” 应煦听她颠倒黑白,只觉得可笑。 他这个二伯母素来强势,应二伯挣的钱都抓在她的手里。当初应二伯要给他家借钱,她是一万个不同意,后来还是应二伯硬气,跟她大吵一架,又保证了不会短少家里的开支,她才捏着鼻子答应。 十万块是不少,但应二伯家还不至于为这一笔开支而变得拮据,应二伯母捶胸顿足时露出的那枚玉镯就是她新添的饰品,在衣着打扮上她也从不亏待自己,虽然身材痴肥,穿的倒是千把块的品牌折扣服装。 戚美菱是连听都懒得听,她看向保镖队长,微蹙柳眉:“让她闭嘴。” 保镖队长应声出去,不过片刻,外面的嚎哭声止住了。 应煦不免好奇,不知保镖队长和那母子俩说了什么,他往玻璃门外看去,只见应二伯母一个激灵从地上滚起来,拉着应博便如过街老鼠似的逃开了…… 奶茶店里重归清静,应煦终于分出心思去看戚美菱。 “谢谢您,应夫人。” 戚美菱一双妙目望着他,眼里的情绪复杂难明:“我们之间何必说一个谢字,我……” 应煦也被她眼底复杂的情绪感染,心变得沉甸甸的。他深吸一口气,打断她的话:“您太客气了,应夫人。该谢的必须要谢,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要懂得感恩。” 他说这话时,分明看到戚美菱眼波微颤,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变成了点点泪光——她似乎要哭了。 应煦不想看她哭。 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理智在此刻熬成了浆糊,应煦听见自己说话了,那声音却嘤嘤嗡嗡,教他听不真切:“只是那种话还是别说了,我妈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她才去世一年,听您那么一说,总让我忍不住想起她。” 说这话时,应煦的手指颤抖,眼睫颤抖,心也在颤抖。他和爸爸妈妈生活了二十多年,他能不清楚自己的爸妈是谁么?就算应夫人和他再像,她怎么可能是他的母亲?他的妈妈已经去世了,他一步一步把她送进陵园,他还能不清楚么? ——他已经没有爸爸和妈妈了。 想到这里,应煦心头大恸。泪水积蓄在他的眼眶里,不安分地往外冒,他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哭。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他的肩上,压下他浮动的情绪。戚美菱把声音放柔,语气里满是疼惜。 “傻孩子,你认回我们,只会有更多人疼你。我们并不是要割裂你的过去,但你看着我,你真的不会感到疑惑么?我们母子长得这么相像。再说了,你见过哪家认亲还能认错人的?” 电视里就有。 有很多。 再说了,既然认亲不会认错人,当初怎么会把他弄丢? 应煦想要这么说,却惊觉自己走进了戚美菱的思路里。他猛然清醒,觉得自己得先想想清楚:“应夫人,请您不要再说了,我现在脑子很乱。您说这些肯定有您的依据,但是这种事,我需要冷静下来再慢慢思考。” 他那佯装理智的假面根本无法维持,说着说着尾音便开始颤抖,所谓的理智也在瞬息崩裂,碎成了一片一片。 “我从小在我爸妈身边长大,我的爸爸是应凯同,我的妈妈是张翠芬,我们在一个户口本上。从小到大我填了那么多个表表册册,我的爸爸一直是应凯同,妈妈是张翠芬,怎么会变呢……” 怎么会变呢? 多年的认知在此刻摇摇欲坠,应煦不能接受。他那番喃喃自语与其说是跟戚美菱说话,倒不如说是讲给自己听。 戚美菱闻言心疼坏了,要把应煦揽入怀中,却被应秋实按住了肩膀。 “美菱。”应秋实的声音沉沉的,抚在戚美菱的心上,又用深邃的眼眸凝视应煦,“小煦,这事不急。你先冷静下来,理清思绪。等你愿意听的时候,我们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你听。”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