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些嫁妆仍放在他们府上,我有些不放心。他们家里为着维持侯门的风光,已是在强撑着,又是养许多下人不肯放,又要在外头摆着体面风光,不肯露一点怯。可这些开销倒不小,我只怕我不在家,他们太太就打起我那些东西的主意来。” 奚桓瞅她片刻,倏然仰起头大笑。花绸不懂是何意思,只怕他是笑自己小气,便搡他一把,“有什么好笑?我那些使不着的头面首饰、家私古董先不讲,就是那些白花花的现银子,也还有三四千在箱子里呢!” 笑足一阵,奚桓搂紧了狠狠在她脸上啄一口,掐着她的鼻尖转一转,“你这个人,钱上看着精明,却经不住细敲。你把你那些东西放在他家库里,手里空拿着单子,可常去检点了?只怕你也没有检点一回,早不知被人花去多少了,现在脑子发热想起来。” 花绸一霎拧紧了眉,往腿上一拍,“哎呀,那不知被他们花去多少了,要想个法子拿回来!” “算了,”奚桓将个胳膊绕过她脑后,手转到她额前,将一缕额发别在她耳上,“让他们花吧,正好他花出去,或者往后对我还有用处。” “什么用处?……” 奚桓垂眼见她两个眼饧涩迷离,不由情动,把嘴巴贴近她的唇,却又刻意地离了丝丝距离,“现在还说不准,或者以后得知未可。” 花绸被他吐出的气拂的腮上痒痒,痒到心里去,便暗暗退开几分,“你这个人,什么时候神神秘秘起来,真格是长大了……” 她淡淡的脂粉味,暗裹着些玫瑰头油香,像一缕烟,奚桓在像个十足十的登徒浪子,在她脸畔轻轻吸嗅,顽劣地歪着颗虎牙笑,嗓子沉沉的,像压着浓浓的欲,“我早就长大了,不信你试试?” 花绸被他说得心砰砰跳,脸烧得绯红,重得抬不起来,低着脖子将把他推一把,“哎呀……你这个人……”往下,烫得说不下去了,幸好听见外头椿娘招呼小厮抬热水进来,像是来解救她,她便顺势婉媚地瞪他一眼,“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说话人就推门而入,奚桓端坐起来。椿娘把二人睃一眼,招呼小厮将热水和着冷水倒进屏风后头的浴桶里头。 刷拉拉的水声催促着,奚桓却像舍不得走,磨磨蹭蹭地在屋里踱了两圈,又把花绸缱绻缠绵地望一望,咳嗽两声道:“您洗了澡,吃过饭再吃药,尔后再睡一觉……”后半句,无声了,只有个口型,“我夜里来。” 花绸在帐里,不可查地点点头,别过眼去不看他,耳朵却在满室倾倒的水声里轻易辨别出他的脚步声,低锵地走远,像他来时,那么动人心弦。 香闺静掩,窗外啼莺,天色暗得晚了,还没黑尽,绮窗上飘摇小灯,一时分不清是天光还是烛火,映着满地黄花,如梦似幻,离人仙境。 走进门来,花气依人,纱帐似雾非烟,借来一点胭脂染,帐中美人横卧,素藕丝缠,绰约丰神,背对着瞧不见脸,却闻一丝细微的啜泣声。 奚甯心里叹息一声,悄然欻步过去,落在床沿够着脑袋瞧她,“怎么又哭了,是哪里不如你的意?” 唬得奚缎云一跳,忙翻身坐起来,泪珠子也忘了掉,“你几时回来的,怎么连个声音也不出,兀突突走到房里吓唬人!” 奚甯叫她泪涔涔嗔嗲一眼,骨头酥了,四下里寻绢子,好容易枕下寻得一条,忙为她揾泪,“是你一心哭,才没听见我的声音,又哭什么呢?是谁不好?” “没有谁不好。”奚缎云自个儿接了绢子抹干泪,倒笑起来,“是绸袄回来了。” 原来奚甯还不知道这一节,朝窗户外窥一眼,见东厢门窗紧闭,扭回头来笑两声,“既然妹妹回来,该高兴才是,又哭什么?难不成是被单家驱逐出来的?” “你不要胡说哦!”奚缎云忙瞪他,“我的女儿好得很,无端端怎么会被夫家驱逐出来?是听见她得了痘疮,单家有些避忌,怕她在那边不好养病,桓儿就将她接回来将养。谁知到家请太医来瞧,倒不是痘疮,是外头的大夫诊错了,我心里大悲大喜,才哭的,没别的事,只是她身上有些疹子,还要养一养。” 奚甯听了一会儿,忽然这一段故事,倒将他笑意敛去,拔座起来踱了两步,轻攒着眉问:“是桓儿接她回来的?” “是哦,早起红藕打发那府里陪过去的一个婆子回来报,说是绸袄得了痘疮,桓儿听见,就要套车去接,我听见吓也吓死了,还是他有注意。” “回来又不是那病?” 奚缎云万幸地点头,“亏得不是,那外头的大夫,终究没有宫里的太医有数,随随便便就给人诊出天大的病来,吓得人魂儿也要丢了!” 奚甯转背忖度片刻,什么也不提起,仍旧落到床沿上搂抱她,“你瞧你,什么事儿先急起来,真吓出个好歹,我可怎么好?既没有什么不得了的病,就不要哭了,我看你眼睛也哭得红红的,可吃过饭没有?”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