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跳出去拥抱她,面上却声色不动,“自然是从屋里来。” “我是问屋里来前。”花绸抬眼瞪他,须臾有些失了分寸。 “噢,是问这个,”奚桓饧着眼笑,转了个身,慢条条落到榻上,“碧乔巷来,昨夜与施兆庵连朝周乾在拜月阁吃酒,吃多了,就歇在那里,一早起往家来。” 刹那间,花绸瞅他那羁傲模样,有些恼,眼色在暗淡中亮起一点火光,“今儿要考试,你昨夜还吃酒?” 瞧她似有些生气,奚桓暗里反高兴得不得了,将下颌随意点点。可花绸却将那些要泼出口的话嚼一嚼,像苦守着什么,又咽回腹内,温柔地朝窗外望一眼,“走了,我送你出去。” 风吹皱一池碧玉,湖中荷叶连天,岸上有情人正苦,杜鹃声却啼归去,叫惨梨花散。花绸轻点脚尖,款挪莲步,风拂过下颌,她抬起来,看着烟柳铺了十里堤,他墨绿的衣摆飘摇在她眼底,仿是一抹离恨。 大约是她头脑迟钝,那日与单煜晗拉扯,有害怕有怀恨,就连与韫倩说起时,也只有余悸和厌烦,可眼下奚桓在身边,却有委屈后知后觉铺天盖地袭来。想与他说一说,开口却成了,“好桓儿,我记得你往前也不爱吃酒啊,怎么这些日子夜饮晨醉的?” 奚桓歪着脸笑睨她,答案兜在眼底,好像在等着她挖掘,“你记得不错,从前不知事,也不晓得酒是个好东西,现在却觉着好。” 他静候一会儿,她还是迟迟不肯来发掘,他便敛了笑意,将那些长期埋在酒壶中的失意与她说说,也只有与她能说,“醉倒就能暂时忘记你。”话音甫落,像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风索性就从这窟窿眼里往里旋了,“我不用睁着眼睛想你与单煜晗在做什么,他可能会抱你、亲你,对你做我从没做过的事,我还没有资格生气。” 柳荫秘密地将花绸的眼色掩藏,平静得看不出她心里的震荡,好像他说什么,都不得到她的回响。 奚桓料到了,只是没料到他仍旧会失望,他跨一步挡在她面前,垂着眼虔诚地睇住她,“姑妈,你说句实话,你过得好吗?要是你过得不好,只要你一句话,你从前说的那些阻碍就都不能阻得了我,你就是埋在十八层地狱,我也会带着你杀回人间来。要是,你过得好,我以后就只拿你当姑妈,不敢越雷池半步。” 言毕,他歪着脑袋去捞她的目光,“只要你一句话。” 杨柳千丝,记得往年曾到此,恍如旧时。只是他比从前沉稳了许多,却仍有少年意气的固执。花绸眼内亦有晴光万丈,又有浓情百字,但她不能说,她知道奚桓言出必行,她若开口,就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远信无凭,盼杀了多情,久久等不到她开口,奚桓失望地退了两步,珍而重之地朝她作了个揖,“就到这里,不必送了。” 言讫一转身,花绸的心紧了一紧,跟着跨出一只脚,想喊他,却又谨慎地止了步,生出来的一点点甘勇与冲动,无端端又被春风吹灭了,只剩得香消玉簪,恨染长衫。 第49章 .?玉楼春(五)? “受了什么委屈,说给我…… 斜阳染翠微, 天际浮生一片姹紫嫣红的晚霞,绚烂如锦,暮云小天外, 听得杜鹃几声, 肝肠啼血。 且说花绸往奚府里去,留下椿娘看屋子。椿娘与秋桂两人在屋做了会子针线,做得累了, 她便使秋桂去屋里歇息,独自伏案打瞌睡。睡到下晌, 听见人进来,起身一瞧,是单煜晗归家来。 她忙去瀹茶侍奉,单煜晗坐在榻上接了茶,向她打听,“奶奶哪里去了?” “回去瞧我们太太去了, 晚些时候便回来。” 单煜晗一听见花绸往奚府里去, 心下忽生不悦, 茶也不吃, 拔座要走。却不知怎的,走到帘下, 又忽把手放了, 踱回来打量椿娘。见她生得腰低弱柳, 杏花烟润, 便又走回去坐着,“你是跟着奶奶从扬州来的?” 问得椿娘心里咯噔一下,隐隐不安,只得照着他的话应, “是,我是打小就伺候姑娘的,因老爷没了,我也无甚亲人,就跟着太太一起投奔到京来,一直侍奉姑娘到如今。”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