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好。表妹小小的年纪,懂事又体贴,那单家有福囖!” 原来花绸定了一门亲事,是嫁到京中候门单家做填房,这回上京,就是预备着等花绸年满十六好发嫁。 这一叨扰就是五六年,奚缎云心里过意不去,眼里也兜满愧色,“说起来还要没脸没皮地叨扰府上好几年,真是叫我无地自容。” “嗨,姑妈又说这些客气话儿。”冯照妆甩甩绢子,一脸的轻快。 没什么不轻快的,花绸母女虽说是在奚府里住着,可与那单家商议好的,进京发嫁,单府里出银子养活。 横竖使不着他奚家的银两,不过是借地方住着,借人口使唤着,这妯娌二人自然没什么好讲。 说到那单家,冯照妆倒拂一把鬓,将胳膊肘搭在炕几上,眼皮轻坠,手上搓着绢子玩耍,“单家是好门第,又是定国候爵的门户。那单煜晗我也见过,仪表堂堂,今年二十一,过六年,也才二十七。” 奚缎云莞尔颔首,又见她将细细的眼角斜瞥,唇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虽说原先娶了位夫人,不过没两年就生病去了,倒不打紧。这原配没了也有没了的好处,要不然,哪里会叫别人当家?姨娘,您说是吧?” 范宝珠理理绢子,勾着唇薄笑,“什么都叫二太太说了,我还说什么?” 榻上两张朱唇各含讥讽,两对笑眼暗藏软剑,榻下有奚缎云应答如流,花绸独自坐着,说不上话,兀地将整副弱骨头往椅背上缩一缩。 冯照妆窥见范宝珠两团胭脂浮在煞白的腮上,愈发得了意,“好在呢,这原配死了,倒死得干净,膝下无子无女,表妹用不着给人当继母,乐得自在。不像我们府里那位活祖宗,成日把姨娘气得心肝暴跳,也拿他没法子。” 这回连奚缎云也不知如何搭话,只陪着笑脸,端起茶来遮了半张脸,妄图躲避着妯娌间的暗涌。 刚搁下盅,又听冯照妆追着眼过来,“大少爷就是早年大嫂嫂为我们奚家生下的嫡长子,姑妈还记得吧?他的名字还是大哥哥写信到扬州请姑父给起的。” 奚缎云见避不过,只好轻笑点头,“那年大少爷出生,请花绸她爹给取的奚桓,掇菁撷华,高出云表,曰桓。” 两个人你来我往间,讲的都是些范宝珠进门前发生的故事。她冷坐一旁,另提起,“说是掇菁撷华高出云表,可都五岁了,连个字也不认得,再不肯踏实一刻坐在案上听先生讲学的。” 原来范宝珠过门这几年,还不曾生下个一儿半女,因此说到孩子,笑容有些恹恹。 花绸插不上嘴,沉默不语地坐着,恍见她娘递来眼色,便忙把案上摆的一个包袱皮捧上去,“听见府上有两位少爷,我做了几双靴子带来,嫂嫂们别嫌。” 将包袱皮揭开,里头有正好有几双软缎靴,一双月魄的捧给冯照妆的小儿。另取出一双灵俏活泼的虎头鞋,大红的缎子,黑线绣着滴溜溜的眼,一瞧就是婴孩儿穿的,给了范宝珠。 她笑颜温婉,嗓音甜滑,只是带着怯,“这双是做给未来的三少爷穿的,我手艺不好,嫂嫂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是。” 恰好范宝珠边上一仆妇凑了来,接过鞋去,眉梢含喜,“这正好,老人们讲,有一双鞋,必有一双脚。姑娘做这双鞋,必定就有个三少爷来配它。小姐,这是天缘凑巧的好事情,快收着!” 范宝珠这才精气神随腰端起,有几分亲热地抓着花绸的手轻拍,“好妹妹,多谢你费心。” 包袱皮里只剩得一双黑缎短靴,靴口用金线走了一圈祥云,蜿蜒的纹路勾勾缠缠,错综复杂。 仿佛是奚桓脚下的路,在他焦急的心里好像永远没有终点,跑得他一颗心险些蹦到嗓子眼儿。 好容易跑进院里,喝了满腹西风,却不急着进门,先走到右边廊下,朝丫头打听,“家里是不是来客了?是不是一个穿茶色长衫、玉白素面裙的姐姐?” 莺燕里转过来一位妙女,伸手将他肉乎乎的脸掐一把,“咱们大少爷真是神了,怪道早年算命的先生讲少爷是人中龙凤。” 他偏着脸,将她两个指节从脸上甩下去,眉宇里攒着股厌嫌,“你只说是不是?” “是是是,在姨娘屋里说话儿呢。” 奚桓听见,刚刚缓下去的心又蹦起来,跄济到正屋那片金线绣八宝莲花的门帘子前,他顿了步,拂整衣袍,不高的身板硬生生挺拔成一棵松。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