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安浅笑,笑得蔡商心里发毛。 他的手捏着茶盖,划过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后将茶盏放到一边,问道:“蔡公纵然不怕赔在手里,难道也不怕木秀于林。” “贤侄可别烹缸于我。” 笑话,他做事那么多年,又不是能被个小子恐吓到的。 “青蒿价贵于成县之事,浅水镇的药材商手里只有蔡公的青蒿最多,翻三番也有的是人要买。可蔡公你未曾想过,赚的人命钱,犹如走刀尖。” 谢行安说话不急不缓,一副为蔡商着想的模样,“你是赚足了钱,名声也赔尽了,到时旁的人家价卖的更高,只要假借你蔡公的名头便能赚得盆满钵满,功成身退。而蔡公你,等成县缓过来后,怕是难以立足。” 他又道:“更何况,蔡公你别忘了,浅水镇的药行可是受制于江淮药行的,江淮药行里的行头姓谢。” 说到这,他笑了声,敲打着桌子,“可不姓蔡。” “你大可涨到百文或是一两,至于秋后算账,蔡公你可逃不过呢。” 明明谢行安也并未动怒,话语轻巧,却说得蔡商后背冷汗涔涔,他昨日被大家捧得太过,倒是全然忘了以后该如何自处。 得罪行首谢家,江淮的药商最为见风使舵,根本不会有人再找他买药材,更何况旁的。 “空青,拿扇子给蔡公扇扇,”谢行安冷眼瞧着他那惶措的模样。他最厌烦人命观天的事情,搞坐地起价,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花那个钱。 “但若是蔡公把全部青蒿照价卖与我,等成县的事过后,当地的白前,我能保证你分得一杯羹。” 行商忌讳把人赶尽杀绝,他习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好把人吊着往前跑。更何况蔡商的行事还没踩着他的底线,利欲熏心却尚有良知。 蔡商惶然点头,用袖子擦汗,连连保证,“我这就去将青蒿全给收好,供郎君你装船。” “搭浆的我可不要。” “定是一等一的好货。” 蔡商拍着胸脯保证,出了门整个人扶着墙靠会儿,他是再不敢造次的,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谢行安办成这事后,又请人过来商谈旁的药材,虽说是风疹,万一生了别的病症,再想拿药就没那么简单。 还去信到江淮,让谢十五带药材和人去成县,不够便到药行里叫大夫。 忙活了半日,全部的事情妥帖安置好后,带着几艘药船驶出浅水镇。 浅水镇到成县需得两个时辰,谢行安趁这个时辰补眠,临睡前吩咐谢七,“把皂荚和苍术先找出来,放到一块。” 这么多人染疾说明邪气重,浅水镇这段日子多雨,成县难免。在潮雨后生疾,便得先需用这两物烧烟驱邪辟疫。 一觉睡醒,船只便抵达成县的码头,城门紧闭,重兵把守,将士面色严肃庄重。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能想象县内萧条。 谢行安无所畏惧,上前交涉,为首的小吏打量了他一眼,生得模样不像是医者。 可这时候敢来成县的,他都心生敬意,更何况还带了几船的药材。不过得先禀告于县令,派的人回来说县令让他们进来,才行礼后喊道:“有大夫来成县救人,开城门!” 城门大敞,谢七让人烧烟,烟气缭绕间,谢行安踏进了空荡的县城,衣袂飘飘。 巷道无人,偶有兵士转悠,可紧闭的门窗后头,有不少人趴在那里看他们,神情冷漠。等人扛着一箱箱药材走到街上的时候,他们才惊觉,这条命大概有救了,声泪俱下。 作者有话说: 烹缸:意同拎缸,恐吓之意。 搭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