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燥的欢呼, 叠金砌翠, 头顶明珠晕出血色的光芒。桌面上七十二张已被他窥破的骨牌,雪白瘆人,一切顿时消失不见。 文凤真半张侧脸陷入黑暗, 落下一声轻笑。 她单纯得让人有些不忍心骗她了,琥珀色瞳仁游移, 蟒蛇在逡巡自己的领地。 这间茶楼所有人,都是他的人, 包括站在她身后的。 七十二张骨牌看似一模一样, 实则每一张都有他熟稔于心的标记。 她要怎么跟他玩儿? 辽袖一只纤纤素手,拂过一排骨牌,最终堪堪落定, 一向柔弱的她, 竟是一丝也不犹豫。 自黑暗中落下一只手, 仿佛前世的文凤真在握着她的手,替她抉择那张骨牌。 年轻帝王在她耳边喃喃。 “袖袖, 知道朕为什么每回都能赢你吗?” “七十二张骨牌上都有特殊的标记,你能记住吗?” 辽袖蓦然将那只骨牌抽出来。文凤真静静望着她,凤眸有生以来头一次出现疑惑。 她没有揭开牌面, 眼帘微抬, 轻声开口。 “殿下,还要继续吗?” 一片死寂中,文凤真落下一声冷笑。在众人的惶惑中, 文凤真起身,抬手往前一推, “哗啦”一声,高叠的筹码一齐滚落,溅落在少女的襦裙下。 文凤真嘴角微牵,淡淡道:“你赢了。” 这一刻,他与少女目光相触,格外意味深长。 文凤真明白,她抽的牌是唯一一张白虎。她看起来很平静,仿佛……早就确定这张牌面能为她扳回胜局。 冯祥情不自禁地一声喊叫,扭头一看文凤真一张冰脸,吓得立即捂住嘴巴。 数百双眼睛发直地盯着红木桌,未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淮王殿下输了吗?可是文凤真并无愠色,他一向不让人窥探他的情绪。 大家纷纷怅然若失,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做梦都未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淮王殿下竟然输了?这一夜豪赌传出去,只怕要震惊京城。 众人胆战心惊,一眼都不敢抬头,一万两银子倒在其次,这个娇弱的辽姐儿让殿下失了颜面,原以为殿下会大发雷霆。 可是一瞧,他静静坐在光影交界中,一只手搭在椅圈,支撑着头。长睫倾覆,掩去了凤眸流转的辉点,一片暗影下,神情波澜不惊,愈发显得不可揣摩。 “冯祥,你现在就去钱庄取银票。” 辽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帘,看他一眼,复又垂下。 “这银票,我怕拿不走。” 她赢了这么大一笔钱,周遭虎视眈眈,暗影里冒出来不少人。 少女一张面庞清冷又不乏姝丽之色,耳垂还有通红的印记,瞧着十分羞涩,腰细,身子骨该有肉的有肉,讨喜有福之相,这样的小姑娘,流下的眼泪却有些苦。 文凤真漫不经心地抚弄扳戒,还是个聪慧的小姑娘。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清晰得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你只管拿钱,倘若之后,整个京城有谁敢因此为难你——” 他微一停顿:“立杀不赦。” 得了他这句话,辽袖松了口气。他命进禄派了辆马车亲自送她回去。 面对红木桌上被推倒的筹码,文凤真若有所思,陷入阴影的侧面愈发莫测。 她是如何辨认出骨牌上动的手脚? 哪怕她看出来了,又是怎么在极短的时间内记住的? 一声极轻的冷笑落下:“有意思。” 辽袖坐上马车,怀里抱着药材,她一掀帘子,回望着四海茶楼的点点灯火,如梦初醒。 药材拿到手了,一万两银票也是真的。 她却觉得愈发忐忑不安,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忤逆他,他那样的天之骄子,高高在上目空一切,恐怕从未输过一回,是否已经在心里记仇了呢? 她一向低调行事,不露锋芒,这回实在迫不得已,他逼得太狠了!倘若不出手赢了他,自己跟弟弟都得搭进去。 虽然是靠自己得来的东西,却总是抑制不住地害怕。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