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里。 端木的喊声近乎凄厉:“不——阿棠——” 桑棠的声音隔着黑雾听来恍惚遥远,“三郎,我想你不死。” 顿了顿,他道:“我想桑若不死,最好所有人都不死。” 端木啊地一声大叫,飞身而起,一头便要扎入黑雾之中。 黑雾忽然震了震,将端木弹开,一缩之后,猛然涨大。 膨胀成几乎遮住窝里海的黑色云团。 黑雾中隐约桑棠一直在喷血,每喷一口,那黑雾便涨大一分,凝实一分,硬生生托着那银光停住坠势,缓缓向天际后退。 底下有人在欢呼,铁慈本就是强弩之末,被端木那一掌打得不轻,一时爬不起身,她仰头看着倒退的银光,心却越来越凉。 退回去,能退哪里去?在天上飞再久,终究是要落下来的。 落下来就是末日。 再说,这东西就算不落地,真的就不会在天上自己爆了吗? 黑雾忽然猛缩,像阵痛的妇人,一颤一弹,抖动剧烈。 铁慈隐约看见黑雾中的人影猛然坠落,却在最后一霎挥袖展身,周身迸开无数气流。 下一瞬噗地一声响,银光从黑团中被挤出,如流矢向天倒射。 不及人们欢呼,黑雾猛地炸开,云团推挤,狂风大作,黄沙共残雪飞上半空又落下,整个窝里海都在震颤,无数人从地上被弹起,刚赶来的骑兵坠落马下滚成一团。 无人察觉四散横飞的气流有相当一部分打在了铁慈身上,打得正欲起身的她噗地喷出一口血,彻底倒地不能动弹。 “桑棠——”一声厉呼响彻翰里罕漠,端木疾掠而至,接住了柳絮般飘下来的桑棠。 他的手在抖,浑身都在抖,却一时不敢看桑棠,忽然听见人们惊叫。 “快看!” 端木一抬头,就看见头顶那片银光也在剧烈震颤,发出的光芒耀目至不能逼视,如一轮新的太阳,灼灼燃烧在所有人头顶,且不断扩大—— 很热,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那种巨大的热量,随之而来的强烈的灼烧感和窒息感。仿佛天地都在一瞬间被挤压、煮沸、下一刻便要爆裂开来。 只有端木不觉得热。 他觉得浑身都凉透了,从他触及桑棠那一刻起。 他低着,沉默着,束发的簪子不知何时碎了,长发泻在肩头,他有一把好头发,似青云如乌缎,当年在燕南,他喜欢在竹楼上垂下长发梳理,后来到了雪原和沙漠,桑棠最喜欢帮他梳头。 他的头发很长,打理起来很麻烦,桑棠却总能理得齐整顺滑,一丝不乱。 如今他发乱了,桑棠却不管了。 端木忽然抬头,看向头顶灼灼如新日耀目的光。 他迎着那光,眼瞳却幽黑毫无光彩,像一口埋葬了所有生机和希望的井。 下一瞬他到了半空,迎向那光,那不断扩大的宛如将天空洗白的灿烂之处。 他伸手,五指戟张,一横一划,一个生生撕裂一切的手势。 明明对着空处,他这一撕,却像是将天撕开一个豁口,从豁口里,透出幽深黑暗,和广袤黑暗深处,无数碎钻般的星光闪烁。 豁口越来越大,像撕开一片幕布,现出其后的新宇宙新时空。 银光仍在颤动着,光芒落在端木的背上,顺着他的衣角发尾往上延伸,所经之处,泛出一片银白。 乍一看似乎是光将乌发染白,再仔细看,端木的发散在风中,从发尾开始,寸寸转白。 转瞬之间,光阴急褪,霜雪满头。 铁慈趴在地上,看着那飞舞飘摇的白发,一声声咳出鲜血。 银光猛地一颤。 铁慈闭上眼睛。 半空里,一只清瘦的手,猛地伸过来,一把抓住了那束银光。 瞬间那手便没了皮肉,成了一把白骨。 白骨上迅速生出一层厚冰,端木不知疼痛地紧紧抓住了那支恶魔般的圆润炮弹,转身对着自己撕开的黑洞,伸臂一抡。 银光尾端生着刺目的白火,从众人眼前一闪而过,没入那片微光深邃的黑洞之中。 曳出一道白虹,转眼消失不见。 随即便是一阵从极遥远之地传来的震动,从那黑洞之中传出,震得这边絮云飞散,碎雪湮没,人们脚底一阵震颤,隐隐似乎听见极其沉闷的爆炸之声。 天空上的黑洞转眼消失,似伤口迅速弥合,两条人影,断线风筝般地飘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