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屋内众人已经从门帘缝隙中看见了院子里的情况。 院子中央,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帘子掀着,车夫弯腰站在车下。马车里的人,闲闲半躺,脚踩暖炉,正抱着一纸包的瓜子在磕。 牙齿坚硬,嘴皮灵巧,上下一翻,瓜子皮便吐到地上。 那咔哒咔哒的声音,便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惊鸿一瞥,帘子落下。 人们全部成了泥塑木雕。 都不用看那张脸,只看姿态,便知道,魔王来了。 众人把目光缓缓转向宝太妃。 说好的陛下缠绵病榻,根本无法起身的呢! 现在门外嗑瓜子,把他们的密谋当戏听的是谁! 门外,姹紫递上一杯参茶,语气不赞同地道:“陛下,瓜子性燥,您不能多用。” 慕容翊将瓜子包往她手里一塞,瞟着纹丝不动的门帘道:“狗子们,投降吧,你们被包围了!” 大臣们:“……” 慕四按剑站在马车下,冷笑一声,道:“陛下说了,第一个出来投诚的,免死。最后一个,诛九族。” 话音未落,里头嗷地一声。砰然碰撞声响,似乎什么东西被砸坏了。 一声尖叫,门帘被甩开,两道身影踉跄撞出,门帘啪地一声打在墙上,两条人影摔跪在了慕容翊马车之下的雪地里。 一霎寂静。 片刻之后,摔在雪地里的人抬起头来,冲着慕四谄媚一笑,又冲上头道:“陛下,我是你十六哥,我给您把作乱首逆给拿下了!” 慕四缓缓低头,看着那个被掼进雪地,后心现在顶着一把匕首,大概是摔闭了气,还没反应过来的人。 看过她的满头珠翠,改装都不舍得脱下的缀满宝石的护甲。 他面无表情地道:“见过太妃娘娘。” 马车上,慕容翊一眼都没朝底下看,笑了笑。 姹紫担心地瞅着他,递过来一枚药丸,被他抬手挡了回去。 他道:“哟,十六哥,你不是应该在城外别宫的吗?如何就到了这里?” 十六皇子一个头磕在雪地上,含泪凄声道:“陛下,臣弟有罪。太妃娘娘派武锐将臣弟挟制出别宫,臣弟武力低微无法抵抗,便想着虚以委蛇,探听他们的计划,好给陛下提供最准确的消息……陛下来得正好,臣弟已经将首逆擒下,请陛下处置!” 车内,慕容翊轻轻笑了一声,对姹紫道:“世人皆骂朕弑父杀兄,罪不可赦,可朕觉得啊,杀的还不够。” 姹紫粗声道:“您能别这样笑吗!我瞧着难受!” 慕容翊白她一眼,底下十六皇子已经大叫起来,“陛下,臣弟字字句句,肺腑之言,此心天日可表,陛下您一定要信臣弟啊,臣弟真的是被胁迫的啊!” 慕容翊微微偏头,道:“慕将军先前馄饨没吃饱,杀人的力气都没了吗?” 慕四也翻了个白眼,拔剑上前。 十六皇子猛地蹿起,一把拎住宝太妃挡在身前,大叫:“别上来!不许上来!谁再靠近一步,我先杀了她!” 慕容翊道:“杀呗。” 宝太妃给这一拎一晃,终于醒了,一抬头正看见帘子后平静冷漠看着她的慕容翊,听见了这一句轻描淡写的“杀呗”。 也感觉到了背后的刺痛,看见了隐在墙头风雪里的劲弩隐约的寒光。 绝望涌上心头,通体冰凉而心腔却像着了火,她歇斯底里大喊起来。 “慕容翊你还是人吗!”宝太妃眼珠血红,脸色却比雪还惨白,“你真的不怕世人口诛笔伐吗!本宫已经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慕容翊偏了偏头,好奇地看着她,笑道:“哦,原来你知道啊?” 宝太妃窒住。 半晌她道:“救我,救下我,我发誓以后再不贪恋太后之位,我发誓以后会对你好!如果你不想我再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把我送出汝州,去辽州,去吉州,去随便哪里偏远地方都行!只要你救我!” 她的眼泪终于惶急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了一半,便凝结成珠。 她身后,十六皇子拖着她,绕着马车缓缓往院门去,大喊:“给我一匹好马,马上要有清水干粮和银票,等我出了汝州,我就放了她!” 慕容翊没有说话。 墙头上士兵的弓弩随着两人的移动也在缓缓而动。 慕四冷着脸,隔着马车,和十六皇子行到并排的方向,借着马车的掩护,手按在了自己的臂弩上。 他可不管那许多。 今日便是拼死,也决不让太妃这个祸害活着走出这里! 他自幼伴慕容翊长大,看着慕容翊受了太多也忍了太多,到今日,如果慕容翊还要忍,他也不忍了! 却在这时看见姹紫掀开车帘,对他眨了眨眼。 慕四一怔。 这一怔,十六皇子已经拖着太妃快要走过了马车。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