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书用印那一天,所有臣子都舒了一口气,看容溥眼神顿时不同了。 从“好大喜功”变成了“果毅睿智”。 彼时容溥奉国书上殿,并无半分喜色。 因为只有他心里明白,这里所有的让他大胜的条款,都来自于慕容翊的示好。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出面,为铁慈从大奉那里争取来更多的补偿。 只是心中难免恼恨。 慕容翊,你既然已经无法和陛下在一起,何不放手? 何必要令她牵挂心伤。 若你今日见到陛下看着国书时眼底神情,你当如何想? 必不会如我一般,心痛难当。 …… 七月中,使团回国。 礼部按例送出盛都,因谈判有功,升任礼部侍郎且兼跃鲤书院院长的容溥,率礼部随员,为使团队伍践行。 长亭之前摆开席面,双方揖让甚欢,末了容溥举杯走到一直默默喝酒的慕四身边,笑道:“贵国陛下可好?” 慕四看了看他举起的杯子,没有碰杯,仰头饮尽,道:“比阁下好多了。” “是吗?”容溥道,“可我听说贵国陛下当日逃亡之时,受创甚重,至今未康复。贵国陛下尚未婚配,可千万不要英年早逝啊。这万一逝了,大奉绝嗣,可就便宜咱们了。” 慕四道:“些许小伤,无足挂齿。容侍郎倒是应该多操心操心自己,瞧您这黑眼圈,最近都没睡好吗?您不是少年高位春风得意么?怎么总和个怨妇似的,不是在挑拨离间讥嘲诅咒,就是走在挑拨离间讥嘲诅咒的路上呢?” 容溥笑道:“这不是最近和贵使团打交道,不省心所致么。所谓仆随主人,果然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慕四:“我看你就不像你家陛下。” 容溥笑容如初,对他再次举了举杯,“你我也算是故人,就不必一直这么针锋相对了。我此来,一来托你代为问候老朋友。二来托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我近日打算向陛下求亲,大乾很快就有喜事,请他早日准备好贺礼。” 慕四手一顿,随即冷笑道:“从前有个痴人,总爱逢人说梦。” “这句话还是带回去送你家陛下吧。”容溥温和地道,“一日日地在想什么呢?想给我家陛下添堵吗?是男人就痛快些,莫要总想着拉着别人沉沦。说实在的,我家陛下就算不嫁给我,只要大乾男子还没死光,那都和你家陛下无关啊!” 慕四啪地摔了杯,冷笑道:“那便走着瞧!”转身便走。 容溥笑容可掬目送他离去,还不忘记对他背影举举杯。 使团队伍离开后,三日后,容溥于金殿议事毕,公然向陛下求亲。 …… 汝州在冬季天寒地冻,到了七月,却往往热得令人心烦。 大殿外蝉鸣声声,扯着嗓子拼命叫嚣,大抵是因为生命只有这一季,所以要吵个歇斯底里。 日光被树叶筛洗过后,漏下的光斑依旧亮得像一面面镜子。 那些无数跳跃闪烁的光斑落在大殿并不荫凉的地上,啪的一声汗水滴下,仿佛瞬间就要被晒化。 跪在地下的臣子,连擦汗的动作都不敢有。 满殿里都跪了人,满殿里都没有冰盆,皇帝陛下似乎不知道热,这种天气衣裳都穿三层。 三层也就三层,却又不好好穿,外袍衣领松散,露一抹锁骨和平滑肌肤,最里层绡纱里衣朦胧如雾气,半遮半掩胸膛。 衬着那人冰肌玉骨,长眉青青,容光叫人不敢逼视。 但陛下无论是衣冠不整还是容色生媚,也没人敢抬头多看一眼。 大奉以藩属之地立国,先帝乃异姓王出身,因此待臣下规矩没那么大,原先臣子入殿站立即可,重臣老臣还会赐座,轻易不叫人跪。这样的天气,会安排人打扇,并赏赐冰碗子。 现在别说冰碗子,基本上所有大臣进殿就不由自主腿发软,自动就跪好了。 和将酷寒之意隐藏在沉稳平和表象下的先帝不同,年轻新帝的风格可以叫“大开大合,喜怒无常。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