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走到窗边,敲敲窗棂,道:“等会记得扒稳了。” 窗外庞端愕然张大嘴。 铁慈拍拍手,轻巧地道:“礼也送了,走吧。”并不看众人,当先向外行去。 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路,唯有秦参议眉头一竖。 这就让人走了?这要是故弄玄虚逃脱罪责呢? 他沉着脸移动身子正要拦,却见有人迫不及待去看写了什么,那位布政司同知看了半晌,忽然发出一声大喊: “凭云知府谈千山履职不力,行事昏聩,不恤民生、擅自加税,着即行去职摘印!” 宛如一个惊雷打在众人头顶,人们的嘴慢慢张开,脸上缭绕出茫然又震惊的神情。 谈老太爷霍然站起,瞬间白了脸。 谈三老爷揉揉耳朵,一脸不可置信,张嘴要骂,那位同知又是一声。 “黔州布政司右参议秦良风即行去职摘印,着令黔州按察使司查看该人家产及往来!” 秦参议耳中轰然一声,脑子里嗡嗡嗡一片空白,愣了半晌,霍然一声怪笑,尖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妄议朝廷大员,你们居然也信……你给我站住!”他怒气冲冲提起袍子便向已经下了半截楼梯的铁慈追去。 “着令凭云府同知庞端暂代凭云知府一职,待吏部考功司调档后内阁复议。” 窗外,哎呀一声惊叫,伴随砰一声闷响,庞端终于没能抓紧窗台,摔了个屁股开花。 他揉着屁股坐起来,如在梦中,此刻才明白方才铁慈让他扒稳了的意思。 他抓着地面的浮土和断草,像看花一样看了半晌,嘻嘻嘻笑了一声。 楼上,追到楼梯口的秦参议听见这一句,一个趔趄。 正在这时他听见了最后一句。 “瑞祥之宝!皇太女私章!” 秦参议蓦然腿一软,沿着楼梯咕咚咚地滚了下去。 楼上,谈老太爷茫然地站起来,往条案前去,围在条案前面色几变的官员们看见他过来,哗啦一下让开道路。 半个时辰前,这种行为还叫礼让,现在这种行为,叫避之唯恐不及。 谈老太爷清晰地在这些方才还和他把臂言欢的人们眼底看见讥嘲、惊愕、不屑…… 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寒,腿上灌了铅一般沉重,好容易挪到桌边,看见那墨迹淋漓的几行字,底下鲜红的瑞祥之宝刺入眼帘,他猛地闭上眼睛。 半晌再睁开,然而那可怕的四个篆体字依旧在。 寒意从心底一直冲到颅顶,连呼吸都要被窒住。 皇太女私章图样曾经登于邸报,天下官员都认得,而太女私章寻常人万万不敢仿造,一旦发现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所以,方才那少年,就是微服的皇太女。 她本是来给他拜寿的,却被他羞辱,所以才送了他这样一份寿礼! 谈千山不去想如果是来拜寿为何不肯显露身份,为何不肯上楼,上楼后为何态度淡漠,便如人总喜欢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解释,然而美化了的起因往往会让后果更加难以接受,这世上后悔二字最噬人心,谈千山想着今日本可以风光更盛,却生生被自己和蠢儿子们给毁了,简直呕得要一口血喷出来。 他蓦然一把抓住目瞪口呆的谈三老爷,拿起桌上镇纸劈头盖脸就打,“就是你个孽子!就是你!大呼小叫不知礼数,气走了皇太女!今日老夫打死你再向太女告罪!” 满屋官员齐齐后退一步,互看一眼,眼神讥诮。 之前就知道谈家人拎不清,如今看来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种时候不说赶紧追上人去补救,还在这推卸责任丢人现眼。 现在看来,传说中太女和静妃关系淡漠,从小也不在她身边长大,果非虚言。太女这为人行事,可没有半点谈家人的风格。 官员们眼神复杂,微带后怕,庆幸自己方才默然旁观,没有参与这欺人闹剧。 皇太女连自己亲外祖父过寿都能微服私访,连外祖父都能说黜就黜,再想到她这一路来的行事,黄州查账,听说户部观政顾小小带着一队积年老吏和如狼似虎的护卫,招呼也不打直接进了黄州府衙,封了账册官库,顺便把自己等人也封在府衙的单独院落里,不吃请,不见人,设立铜匮接受黄州百姓商人举告,日夜不休地查账,黄州知州急白了头发。 而浮光江上的水盗死尸沿江迎风招摇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