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平调,无需调令文书,你自行前去便可。”掌院仍和蔼客气,朝种苏解释道。 “敢问掌院,谁……的命令?”种苏问道。 掌院不疾不徐道:“本院接到的乃秘书省之令,至于其他事,你若不清楚,我便更不清楚了,一切遵令行事而已。” 末了,掌院拍拍种苏肩膀,“好好做吧。” 虽说是平调,然而上院与下院间,仅一字之差,中间却横亘着一道至为难迈的门槛,对有些人来说,甚至犹如天堑,穷其一生,都不见得能够成功跃过。 这一调任,种苏实乃荣升了。 种苏:…… 端文下院一众新人等跟种苏还未来得及相熟,但资历资质,背景相差不算特别大,其中更有几个也是捐纳而来。只是种苏一来便被陛下单独召见,又责罚,然后又调走,实在叫人捉摸不透,不知如何待她。 那一声“哟”里包含不解,亦有羡慕,倒无恶意。 “总之,恭喜恭喜啊。” 种苏拱手还礼,心中却欲哭无泪。果然不会放过她,前途当真相当未卜啊。 于是,种苏便入了端文上院,每日须进宫。 “为了给我谋得个宫内差事,你知道我父亲花费了多少心力吗?你倒好……” 裘进之幽怨的看着种苏。 “要么交换?”种苏斜睨裘进之。 裘进之想了想,摆摆手:“还是算了,你也不容易。” 种苏何止不容易,是相当不容易。端文上院掌院亲自领她进入宫中官署,上院同僚较下院人员更多,几乎都是科举或家中恩萌,虽说是小小文官,迄今为止,尚未有捐纳而来的。 “哟——” 众人看着她,眼神各异。 种苏面带微笑,只视而不见,她要面对的乃是来自天子的雷霆风雨,这些眼光实在不算什么,也无暇关心。 上院掌院与下院掌院截然不同,面容严肃,一板一眼,也不分派种苏差事,认过门之后,便径直将人带到紫宸殿外。 “待此间事了,再来领差。”掌院正色道,“盼你早日归来。” 种苏哭笑不得,此间事了…… 如何了? 将未完的板子挨完吗? 然而却又未有人来打,别说打板子,压根就没人理种苏。 起初种苏站在紫宸殿正殿门外,正殿乃朝参之地,五品以上官员每日朝会出入,种苏只站了半日,太过惹眼,谭德德便又将她移到偏殿长鸾殿外,这处是下朝后李妄召见重要官员议事,以及处理公务和日常起居之处。 能够进得此处的官员莫不位高权重,或受皇帝青睐,种苏可说是当今皇帝登基后踏足此处品级最低的臣子。 “哟——” 官员们看到门外立着的种苏,有些惊讶。杨万顷与王道济也看过一眼,皆未加理会。毕竟谁也不会去触霉头。 种苏一个小小从九品,无权无势,亦无任何依靠,自然也不会有人替她说话。有她这么个人在,能够随时充当皇帝发泄怒气的挡箭牌,反是件好事。 一来二去,众人便都习以为常,视她为无物了。 种苏起先还有点羞耻,渐渐习惯了,只当自己是园中的一棵树,一块石头。 没有杀掉她,已是万福,这么站一站实在不算什么。 倘若还能够因此不用再挨那未完的板子,她愿意一直站下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种苏大抵能够明白李妄的心思,毕竟一代天子,被人……轻薄了,着实不难生气。 只不知这气何时才能消? 种苏又十分庆幸,李妄竟没有随便找个借口,或者根本毫无理由的施用其他更为严厉的惩罚,譬如砍掉双手,割掉舌头,或将她降职革职,扔到苦役之所去狠狠磋磨。史上这样的皇帝实不鲜见。 民间传闻李妄弑父杀母,暴戾冷血,阴鸷无常,不择手段,如今看来,似乎不尽其然。 也有可能她实在人微份卑,无足轻重,大抵还不到用那些招数的程度。 不过,天天被这般拎来,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罚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严酷刑罚? 脚步声响。 一行人从正殿走过来,下朝了,李妄今日身着宽袖大袍,被簇拥着走在前头正中,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轻风,革带束腰,腰身薄而瘦,绣金纹滚边的袍子拖曳在地,徐徐从种苏面前走过。 李妄冷冷睨了种苏一眼。 种苏忙低下头去,规规矩矩站着。 李妄冷漠的从种苏身边走过,按他意愿,此人该死,或该被斩断双手,割了舌头,撵出宫去……然而如果不是她,自己又岂会出宫,又岂会遇上贾真。 冲着这一点,可饶她一死。 李妄进殿,换了身常服,坐到桌后批阅奏折,种苏站在门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