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眉眼一肃,快步返回值房,待得那长随一入门便阖起门,道:“如何?老师如何说?” 李蒙口中的“老师”便是文渊阁首揆,内阁首辅刑世琮,也是大皇子的外祖。 那长随附耳道:“刑首辅让大人尽力配合那位顾大人便成。” 李蒙长眉一松,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 老师既如此说,想来三法司会审老尚书的案子于大皇子是有利的。 既如此,那便没必要让人去大理寺狱盯着了,忖了忖,他对身边的长随道:“让守在大理寺狱的人都回来,陆拙那人性子虽火爆,但心思细得很,没得必要去盯着了。” …… 大理寺狱。 “老尚书想见你,本官便带你来。你若是有甚话想问,也借着这个机会问罢。”陆拙叹了声,老尚书的身子还不知晓能撑到何时,兴许连三法司会审那日都等不到。 顾长晋从陆拙带他来大理寺便知晓,他口中想说的人便是老尚书。 老尚书乃上京德高望重的三朝重臣,便是入了狱,旁人也不敢磋磨,心思玲珑如李蒙更是恨不能把他高高供起来。 是以范值住的这牢房条件好极了,软褥厚被、书案明灯、茶盏小几一应具有,不知晓的还当这位老大人是来大理寺狱体察民情来了。 狱卒毕恭毕敬地开了锁,也不敢多逗留,将钥匙往顾长晋手里一放便出去了。 陆拙阔步入内,拱手道:“老大人,我把允直带来了。” 范值坐在软褥上,闻言便抬眼向顾长晋看来。 顾长晋上前恭敬见礼,郑重道:“下官见过范大人。” 范值笑道:“这里没有范大人,只有罪臣范值。” 说着冲陆拙挥了下手,道:“你出去罢,老夫与顾小郎闲谈几句。” 这位老大人已年近耄耋之年,这几年大抵是饱受病痛折磨,人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须发尽白,印堂透着一股腐朽的死气。 只他那双看透世事的眼始终灼灼,清正而不浑浊。 若非这样一双眼,顾长晋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 忽地就明白了为何大司寇让他有话便在今儿问。 再不问,怕是来不及。 范值指了指身侧的蒲团,道:“坐,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 顾长晋这才发现老尚书坐着的软褥上放着两张蒲团,中间还隔着个鸡翅木小几,几上摆着个棋盘。 待他坐下,老尚书道:“可还记得你刚到刑部时办的第一桩案子?” 顾长晋想了想便道:“记得,是一桩偷窃案。” 那桩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一个有哑疾的农户被几位邻里污蔑偷窃,想趁机霸占这哑人的田舍。 这哑人目不识丁,口不能言,几位邻里有意设下周密的圈套,他是有冤都说不出来。 “都说那案子人证物证俱全,你脾气倒是硬,上峰驳回去一份案牍,你便再写一份,硬生生写了二十多份,最后全堆在陆司寇案上。”范值慢声说着,跟叙家常一般,“你不知,你写的每一份案牍陆司寇都看过。后来还将你写的那些案牍拿过来给我看,说年轻就是好!” 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他们这群在朝堂浸淫已久的老臣子曾经也有过。 只是日复一日的争斗,年复一年的筹谋令他们渐渐磨去了这份锐气,多了一份老谋深算的心计。 只那并不代表这样的锐气不好。 相反,这样的锐气很好,朝气蓬勃的旭日远比日薄西山的金乌惹人向往。 一个国家,若所有的少年郎都能有这样的锐气,该多好。 范值道:“你与管少惟告御状后,翰林院、刑部、都察院还有大理寺都想将你们抢去自己的衙署,是我让圣上将你放到了刑部,将管小郎下放到肃州。你可知为何?” 也不等顾长晋接话,他又接着道:“我就是怕你们会弄丢这份锐气。”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