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望见隋策递到面前来的一节遮尘的旧绢布。 重华公主终于气不打一处来,涨着绯红的脸,抬手便拍他胳膊一巴掌。 “你有病是不是啊,什么时候了还吓唬我!” 说完实在是不解气,闷头狠狠地揍他背脊。 对方也不躲不闪,任由她打了几下,“谁让你自己吓自己的。” 商音喘着气平复情绪,环顾左右,依然不大放心。 “所以,就是此物么?老鼠呢?” “只找到这个,许是落到了地上,一路让风吹了过来。” 隋策信手端起一盏放在格架上的烛台。蜡烛仅剩下半截,应该是从前值夜人巡视时用的,搁在此处竟忘了取走。 他领着商音仍回到圣祖雕像下,摸出火折子点上灯。 红烛放了有些年头,引线刺啦几声,好半晌才终于燃起焰火。 隋策拂去掌心的粉尘,“这玩意儿烧不了半个时辰,但聊胜于无,免得你待会儿又疑神疑鬼。” 他把灯盏放在两人中间,火光堪堪能照亮双方半边身子,划出一团晕着的圆。 商音不满地噘嘴,“什么叫我疑神疑鬼,本来就很可疑啊。” 说完便执起烛台,豆大的光投在两人脸上,怪瘆人的,她心有余悸,“何况这灯亮得影影绰绰,照得你这张脸好恐怖。” 隋策闻之一挑眉,不甘示弱,“哦,你以为你的好看?比我的吓人多了。” “谁说的!” 重华公主对关于自己相貌的评价素来在意,绝不肯让分毫,“我肯定比你好看!” 话音尚未落下,她就听见他在旁边笑。 那笑声很轻,浅淡却澄澈。 不似平常带着调侃捉弄,或讽刺挖苦的笑,乍然没入耳中,竟意外地觉得好听。 当青年的尾音消散在幽静绵长的星月斑驳里,商音也跟着沉淀下来。 她两手撑着铜像微凉的底座,不安分的烛火正熠熠闪烁,将青织金凤的夹纱装点得流光溢彩。 “诶……” 公主轻轻开口,“其实,我是该谢谢你的。” “你说得对。”她低了低头,“今天若不是你,我就得一个人被困在这种地方了。” 隋策别过一点视线。 火光打在她轮廓清晰的半张脸上,傅着淡淡脂粉的面颊细腻得不可思议,昏暗的澄黄磨平了以往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她瞧着无端柔软了许多。 商音毕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同人道谢,无论表情还是用词都略显生疏僵硬。 “……我不该……说你是多此一举的担心。没了你,在这儿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青年收了目光,模棱两可地牵着嘴角低眉浅笑。 “算了,人没事就好。” 像是也感到窘迫,她双手无处安放地搁在膝头,佯作四顾的模样叹气:“唉,不晓得是怎么。 “但凡计划涉及到小方大人,我的运气好像总不好,可能我们八字不合吧……也没去正经算过。” 商音故作轻松地随口同他搭话,“你一早就听闻龙首池修缮的事了吗?” 他说没有。 “原本今日约好了和付子勤去‘杯莫停’喝个彻夜通宵。” 她顺着话问,“那怎么没去?” 隋策若有似无地注视足下铺陈的阴影,淡淡道:“走到半途,从几个翰林嘴里听说这边要闭关半月,担心你不知情,便先过来了。” 付临野现在八成已经等得着急上火,看样子只能失约一回,下次再寻机会请客赔罪。 商音努了努嘴,垂眸扯扯自己的袖摆,“昨天……不是见你挺不高兴吗?为什么还愿意来寻我。我以为以你的脾性,应该不会管了。” 她的话问得轻且小声。 但空寂的书库委实太安静,让这几个字落地有声,甚至透出一丝异样的沉浸。 隋策此刻已然捕捉到远处宫门开锁的响动。 他凝望着被烛火划分开去的浓墨漆黑,忽然平淡地反问:“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 此后的嗓音便好似破开沉珂,明了清晰。 “为什么明知道迟早会和离,还是顶着风险去替你找梁国丈出气;为什么你都挑明了想同方灵均在一起,每次我还是无缘故的生闷气。” 商音眼眸渐次怔忡。 而身侧的青年转过头,唇边的弧度清浅又涩然,“什么原因,我想公主殿下不是不明白。” “你至今没有给过我回应,是因为我还给不了你想要的信任么?” “我也想知道。”他吐词低缓,神情却十分清明,“商音。” 凌乱的脚步沿着青石小径疾奔至此,交错的人语模糊朦胧地响在书库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