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能这么得意? 碍于有事相求,隋策只得捏着鼻子容忍一二:“这带头挑事的是何人,什么路子?” 付临野难得正经,目光流转:“那废物姓许,年纪不小了,可惜不会做人,在都察院中混得不好,从前一直被外派湖广,如今看在他劳苦功不高的份儿上才勉强调回京里,在经历司混吃养老。” 他把扇子一扣,“毕竟是游走在都察院外围的人物,恐怕正是看中这一点,对方才指使他当这个出头鸟。姓许的自诩怀才不遇,难得被上峰赏识,当然极尽所能,巴不得给自己造势。” 年轻的文官意气风发地挑眉,“要对付他容易得很,你瞧好了吧。” 隋策摁住了他跃跃欲试的折扇,言词说不上是提醒还是挑衅,“诶,我话可说在前面,此人背靠的八成是梁国丈,付大人得想清楚啊,是不是真的要掺和进来。” 后者用扇子轻描淡写地拨开他的手,迎上青年浩瀚的星眸。 “开玩笑。”付临野云淡风轻地一哂,“本大人干的就是找茬的事,拈轻怕重,投鼠忌器,还当什么言官。放心——” 他势在必得地把扇柄在指尖转了一圈,“梁国丈刚刚经历了老周头的血案,一家子缩头乌龟似的,屁也不敢放一个。否则,你道他为何会找上这么个虾米?” 他点了点桌面,“我打赌,他自己也怕惹身腥。” 隋策执杯轻晃着,抬眸冲他一笑,“你有把握就好。” 说话间叼着杯沿灌完这盏酒,唇边还沾着水渍,青年望向雅室中摆着的冰裂瓷瓶,声音冷戾,“春典的主持应该是捞不回来了,不过,再怎么样也得给重华府出这口气。” “那是必须的。” 付某人不见外地用自己的杯子和他的空杯强行一碰,“嫂子的名声就是我的名声。” “哥明天便让你见识见识,我都察院御史的厉害。” 他眯眼一笑,“这一次,绝对扒下梁国丈的亵裤给嫂子压惊。” * 隋策归府时已经是深夜,长街上的梆子正敲着二更天的声儿,整个宅院在沉睡中安静得十分香甜。 下仆提着灯笼于前面给他照路,暴起的妖风将枝叶和烛火一并吹得摇曳乱颤。 “行了,你休息去吧。” 临到卧房,他从小厮手上接过灯,打发人离开,自行到院后金井处取水随意洗漱两把,这才熄了火,推开门进屋。 拔步床上静悄悄的。 商音想必早已就寝,她今日哭过一回,体力精力不济,入睡得很快。 能睡着就好。 隋策坐在小榻边,一面脱靴一面隔着屏风往后瞥去一眼,暗想,能睡着至少证明这事情在她心里还过得去。 人生在世,天大的事也不及吃喝睡,余下的,不过是凡夫庸人自扰,有那闲工夫顾影自怜,还不如抓紧时间多睡几觉。 毕竟从明日起,他可就有几场硬仗要打了。 隋大将军扯开薄毯,往软塌上一卧,不出片刻呼吸就均匀开来。 三月的天是重华公主的脸,说变就变。 后半夜,原本暴虐的狂风陡然大作,裹挟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这风雨可比在南山郊外时的毛毛雨厉害得多,是正儿八经的春雨,甫一在人间露面,就砸得院中海棠簌簌作响,落了大半的残叶红花。 平地里隐约沉闷的气韵向四面八方扩散,空气蠢蠢欲动,而整片苍穹蓄势待发,仿佛行将破开万法。 商音在睡梦中似有所觉地动了动额心。 突然“哗”地一震,天光大亮。 也就是在那刻,她猛然睁开眼,不自控地从床上坐起身。 纱帐外的雨势滂沱如注,而惊雷却清清楚楚地在耳边劈下,商音极反常地打了个激灵。 满背冷汗细密地爬上肌肤,她喘不过气一般,惶惶环顾周遭。 打雷了。 她在内心深处重复道,打雷了。 一股窒息感顷刻漫上思绪,脑海一片空白,全部的理智皆由绵长的恐惧所替代。 商音忍不住要去找今秋。 今秋…… 可偏偏窗外的电光如此猝不及防,她正要下床,冷不丁被豁亮的炽白吓得抽回了脚。 地裂山崩的雷鸣落入凡尘,连厚重稳固的砖墙也为之一骇。 商音捂着耳朵抱住头,拼命将脑袋塞进双臂之间。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人,而像条暴露在危险下的虻虫,然四面空旷荒芜,举目竟没有能借以躲藏的地方。 她瞳孔闪烁得厉害,慌乱中深吸了口气,轻颤且呢喃地唤了句: “今秋……” 仿佛是应她所求。 面前的纱帐被人从外面撩起一角,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