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回过神,看了看她,倏然问:“这些年霍显为何没有娶妻?他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盛兰心惊讶于姬玉落这么问,但也说不上十分惊讶,她思忖过后,缓缓道:“他命悬刀尖,身不由己,何故去耽误无辜女子?去年娶了姬家长女,也是因为姬崇望三番两次强出头,成了赵庸的眼中钉,如果不能缓和关系,许太傅的下场,便是姬崇望的来日,国子监那群学生心性不定,很容易出事,他才行此下策,只是可怜了你姐——可怜了姬玉瑶。” 后面那一大串话,姬玉落都没往心里去,独独将注意力放在耽误二字上。 她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脑海浮现地却是霍显在她耳畔喘息隐忍的模样,他皱着眉头,青筋暴起,有时会咬牙在她耳畔骂她混蛋。 姬玉落这时才恍然大悟,她是真混蛋。 与盛兰心辞别,目送马车出了城,姬玉落冷冰冰道:“叫人看紧点,京中的消息,不准往她耳朵里传。” 朝露点头应下,面露疑惑,却不曾多问。 她道:“小姐,回府么?” 朝露有些饿了,出门前碧梧做了枣泥糕,兴许都凉了。 姬玉落上了马车,“去茶坊。” 朝露藏起失望的情绪,只得应下。 黄昏的流云涌动,窗边一片橙光,时明时暗。 姬玉落就坐在对窗的矮几旁,几案上叠了一摞密信,她拆了两封,对着什么都没有的信封瞧了许久。 侍女从窗缝里看,狐疑道:“一炷香的时间,小姐这是在发呆么?今日不回府啦?” 朝露捧着糕饼,甚是嫌弃,嘟囔道:“太难吃了,太难吃了。” 侍女扭头,不解道:“你说什么?” 姬玉落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稍稍撇了下头,窗外的人立马噤了声。 她把信摊开摆在眼前,却没有逐字逐句去读。 她下意识歪了歪头,去看窗棂上斜落的夕阳,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心口被霍显扒开了。 捂热了。 也捂化了。 这人真讨厌。 “小姐。”侍女的声音忽然响起,道:“傲枝来请。” - 姬玉落到时,谢宿白已摆好茶具。 茶已煮沸,香气四溢。 她一上坐,就看到谢宿白衣袍的灰,不由道:“你出去了?” 谢宿白“嗯”了声,说:“去给国子监的学生讲学,今天第一日。” 国子监的学子年少,都曾听过怀瑾太子的名声,心中无不暗自倾慕,谢宿白深得其父真传,学识渊博不是假的,随便讲讲,收效甚显。 甚至还带回了几篇要他过目的文章。 姬玉落点了点头,谢宿白已经开始在人前露脸了,这是迟早的事。 她道:“主上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谢宿白握盏抿了口茶,傲枝就将一块令牌递了过来,这是催雪楼的行军令。 催雪楼常年养着一支军队,说是军队,其实最初只是一支收编山匪的护卫队,而后才慢慢招兵买马,如今有了近两万人马的规模。 这支兵平日里没有什么用处,全然是吃白食的,姬玉落两年前盘算账册时,甚至想将他们就地解散,被谢宿白给拦了。 那时她不知缘由,如今却明白,谢宿白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谢宿白道:“汝宁府出事了,不久后京中就会收到萧骋造反的消息,我要你领兵绕路南下,去收拾叛军留下的烂摊子,钱和兵都留给你。” 他顿了下,说:“翌日出发,记住,不要追得太紧,不要正面撞上。” 姬玉落反应过来,他是要她绕到萧骋屁股后面,抚慰民心,追打叛军。 做的是催雪楼一向擅长之事,造势! 从前是给催雪楼造势,如今不同了,如今催雪楼的旗号上,是长孙连钰的名字。 可这行军令,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从前姬玉落只掌管一方分舵,加上她受谢宿白庇护,常常不能服众,这军中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尤其是几个山匪头子和江湖能人,那些人,只服谢宿白。 谢宿白将行军令交到她手上,也有提早交接的意思。 倘若姬玉落此时多犹豫一息,谢宿白都不会把这令牌交到她手里。 姬玉落心知肚明,这是场历练,她几乎不敢犹豫,扣下行军令,起身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办好。” 行至门外,谢宿白倏地叫住她,“落儿。” 姬玉落回头,“怎么了?” 谢宿白紧紧盯着她,那只垂在膝头的手都要抠烂了,他喉间像被堵住了似的,憋了半响方说:“没什么,路上小心。”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