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回过神,思忖道:“外宅?所以萧元景那几年的行迹,此人兴许能知一二, 但是, ”她竭力回忆云阳的街市,云阳虽是边境地区,常年战乱, 但也正因地处边境,互市繁茂, 镖局亦是不少,“萧元庭可有透露更多细节?” 霍显淡声说:“没有。” 萧元庭酒醉不忘事, 问多了容易露出破绽。 姬玉落露出淡淡的失望,但她也知道但凡有踪迹便能顺藤摸瓜往下查, 今晚这一趟也算有所收获, 她只是可惜那时太小, 对云阳许多事印象也愈发浅淡了,若是再大一些,她或许就能听说过巡查御史萧家,听说过萧家人, 但若是再年长一些,也或许就能明白“官官相护”的道理,不至于在看到官兵绞杀乔家后,还愚蠢地去报官,既知这世上有姬崇望这样虚伪的官,怎知别人不是呢? 姬玉落又不说话了。 微微垂落的眼睫遮住瞳孔,让人揣摩不出她的思绪。 楼下的画舫上依旧歌舞升平,醉酒的人似又清醒了一些,有人嚷嚷着问:“镇抚呢?”也有人笑说:“镇抚在房里,在房里能干什么呢,你可小声点吧,别毁人兴致。” 于是哄堂大笑。 声音传到楼上的隔间,霍显也跟着笑了下。 姬玉落自然也听到了,她淡淡往门外扫了眼,然后才问:“什么时候回府?” 霍显道:“等他们玩尽兴吧。” 姬玉落扭头看他:“沉湎酒色,你就不怕御史台再参你吗?” 她顿了顿,语调轻轻地“哦”了声,说:“当然不怕,正合镇抚大人的心意么。” 片刻的静默。 霍显似笑非笑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叹息,“自作聪明的人,最容易引火烧身,我劝你老实点。” 像是踩到他的雷区,姬玉落情绪忽然明朗了些,装模作样地说:“我不老实吗?成日在府里装乖扮巧还不够,给镇抚当夫人好难啊。” 闻言,霍显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夫人可不是用来装乖扮巧的。” 那个“用”字,兴味十足。 光说不练假把式。 姬玉落一边暗暗腹诽,一边懊恼自己幼稚,她还真在这儿陪他有一句没一句打起机锋来了。 她看着对岸道:“时辰还早,我去给朝露买点零嘴。” 说罢,姬玉落扣住窗栏,欲要往下跳到甲板上的身子顿了顿,没来由地问:“你呢?” 霍显眉梢轻提,却是重重倚在窗边,“我就不去了。” “哦。”姬玉落没说什么,松手便落在甲板上,她身体轻盈,几乎无人察觉。 她也没吩咐让将画舫靠岸,而是运着轻功,轻轻松松点过湖面,往暗处飘去,最后稳稳落在人少的桥头,随后随人流走进街市。 霍显正好能看到她,径直地走向那间卖米糕的铺子。 锦衣卫的缇衣还穿在她身上,行人见了退避三舍,连那卖米糕的掌柜态度都恭敬不少,只想尽早送客。 姬玉落背手站在店铺支起的支摘窗前,隐隐明白霍显为何不不来的缘由了。 但这缘由有些离谱,恶名远扬的镇抚使也会担心吓着百姓?等米糕出炉的片刻,姬玉落回头看了眼远处画舫上的人,他仍旧站在窗边。 距离太远,姬玉落只能看到一个很小的缩影,他就那样轻轻抱着手臂,懒懒地靠着。 微风徐徐,人群熙攘,但热闹和繁华好像都跟他没什么关系,画舫后浓黑的山影反而更能与他融为一体,姬玉落竟从那根本看不清的模糊人影里窥见一丝沉重的孤寂感。 大抵是沾了酒气,昏头了,她想。 回过头,她不经意一瞥,就瞧见后巷酒舍里对她挤眉弄眼的沈青鲤。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