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人刻意捋慢,似乎连人们的呼吸都缓了几拍。 夜晚和白日的不同,在于人们卸下了矜持与偽装,让感性肆无忌惮地放大,让疯狂的念想随夜色无止尽蔓延,酒精令人疯狂,黑夜亦是。 傅延川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他仰着头,闭目养神。 我不敢太过唐突,只坐在距离他几尺的另一张椅子上。 月光流泻,浅浅地落在他的侧脸,如果时间真的暂停,或许,我可以一直这么看下去。 「你怎么来了?」他的嗓音带点沙哑。 「不想喝酒就出来了。」我瞅着他,继续说:「你心情不好?」 他没有睁开眼,沉默片刻,开口:「我看起来像不开心吗?」 我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很多时候,笑不代表开心,哭也不见得难过,有很多悲伤不能用眼泪衡量。 这是我长大后明白的道理。 「我知道,我很擅长等待,十天、十个月、十年,我都等得起,只要在她身后等,有一天有一天会等到她回头看我」他仰头,视线投向遥远的皎月,声音半哑,「可是为什么那么难呢?」 「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她,要变得更成熟、更聪明、更有责任感可是等我能保护她的时候,她和其他人在一起了」他哽咽,委屈不打一处来。 我想安慰他,但无论什么语汇都没办法平復他的心情,没有人能给他他真正想要的。 他紧紧地跟在傅映熙身后,而我也像个傻子努力追在他们身后,可是没有谁真的追上谁的脚步。 我好嫉妒傅映熙,她拥有傅延川所有的关爱,让他的心情都随之起伏,为她笑为她哭,为她甘愿卑微地活着。 但她偏偏又那么美好,美好到让我输得心服口服,美好到让我唾弃自己嫉妒她这件事。 「映熙姐如果知道你为她这么伤心,会很难过的。」我犹豫许久,还是说了出来。 「你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跟着微凉的风飘来。 「你今天下午在化妆间外是不是」 「我听到了,是她未婚夫打给她的。」他语气平淡,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映熙姐的未婚夫?」我愕然望向他。 他一点也不讶异我的反应,娓娓道来:「她未婚夫是某个集团的继承人,家业庞大,是公司重要的合作对象,姊和他结婚是商业联姻。我见过那个人,世故圆滑,很会偽装,人前一副面孔,人后又是另一个样子。」 「映熙姐喜欢他吗?」我瑟缩开口。 他闻言,嗤笑了声,很轻,半晌才缓缓开口,「我问过她,她说不重要。」 「为什么?」 「这段婚姻关係可以保障公司未来的经营发展,这很重要。」 「比她的幸福更重要?」 他一滞,勾起唇畔,无奈地点头。 原来就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也没办法决定自己会吃到什么料理,那一刻,我觉得这世界很公平,却又很荒谬。 出生在有钱家庭、头脑聪明、长得好看不代表就能幸福,要背负的责任远比想像中沉重,人生有更多资源却有更多限制,这很公平。 但即便已经家世显赫、才貌双全,仍要为了追求幸福而苦恼,甚至比一般人更痛苦,这很荒谬。 「她不能和其他人结婚吗?譬如你。」 「她没办法,我也没办法。」他像是在回想什么,继续说:「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今天不和这个集团联姻,之后也会有其他类似的人选,但都不会是我。」 声音之悲凉,更甚是夜的温度。 「是因为这样才不和她告白吗?」 「就算没有他,姊也不会喜欢我。」他眸光黯淡。 「你知道爱上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是什么感觉吗?」他的声音在夜里响起,两道泪在月光下,若有似无。 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意外地发现傅延川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在暗恋的对象面前,卑微得可怜。 我爱的那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微不足道。 但我随即可悲地意识到,儘管如此,我却依然喜欢他。 「我知道。」我说。 我亦明白他的心情,我们都爱上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