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走进茶园,并不很大大,一陇陇种得整整齐齐,邵筠之带着?几个人沿着?田垄中间翻土,向明雪霁解释着?:“冬天?里深翻一回松松土,明春根茎会长得更好,也能?把土里的虫卵翻出来,减少虫害。” 原来种茶有这么多讲究,跟种田一样,从前在乡下种田,一年里也总要深翻两三次,这样土地肥力?才能?更足。都是重活,明雪霁既不能?做,便?帮着?晾晾茶水,递递毛巾,茶树叶子是深绿色,看上去并不显嫩,那些茶饼茶叶,就是这些叶子做出来的吗?这些天?在岛上,看见外公他们经常喝的都是叶茶,莫非就是产自这个茶园?“外公,咱们平时喝的茶都是从这里来的吗?” “一半一半吧,”邵筠之接过她递的毛巾抹了把汗,“岛上水土不一样,种出来的茶跟内陆风味有差别,不过岛上这茶,炒青茶或者?直接冲泡,极是清爽,我觉得比内陆那些名茶更好。” 炒青茶。明雪霁从前听母亲说过,道是新摘下来的嫩叶在铁锅里翻炒,要用手边揉边炒,必须要有经验的制茶师傅上手,才能?保证炒出来的茶火候均匀,香味幽远。向往着?羡慕着?:“外公,我可以学学吗?” “好呀,”邵筠之笑起来,“你?舅舅不怎么弄这些东西,当年你?娘最喜欢,时时缠着?我学,如果又该教你?了。” 他想起早逝的女儿,目光有一霎时沉郁,很快又放下:“不过冬天?茶叶太?老,炒出来也吃不得,你?可以先?采点,回去我教你?炒茶的手法和火候,等春茶下来时,你?再好好练练手。” “好呀。”明雪霁欢喜起来,“要怎么采?” 邵筠之摘下头上斗笠唤她走近,两指一掐捉住一片叶子:“要摘最中间的嫩芽,叶片完整没有虫眼的,现在冬天?没有新芽,你?先?学着?,就当练练手吧。” 明雪霁听着?学着?,一点点摘着?,斗笠里很快有了薄薄一层,日头越来越高,因为?温度不很高,倒也不觉得很晒,身后有脚步声,邵七来了:“刚刚去给?元贞送了食水,我看他那模样还?不服气,不如这几天?先?不管他,让他好好想想,等回过味儿了以后我再去见他。” 明雪霁低着?头,他肯定不服气,他连在皇帝面前都不肯低头,如今被抓了被关了,肯定气恼得很,怎么可能?服气? 邵筠之在笑:“年轻气盛嘛,可想而知,是该好好磨磨他的性?子,我可不舍得簌簌以后受气。” 明雪霁脸上一红:“他,他性?子有点急,心肠不坏的。” 邵筠之笑眯眯的:“光是心肠不坏可不行,还?得会疼人,知道冷热,两个人过日子总得有商有量的才好,什么都要用强,这日子可没法过。” 心里沉甸甸的,明雪霁忍不住望着?石屋的方向。要他跟人有商有量的可不容易,他性?子强横得很,什么都要自己说了算,关了这么久了,她临走的时候跟他说的话,他有没有认真想过?他到现在,有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走? “阿祖,”邵七卷了袖子帮着?翻田垄,道,“等妹妹的事情了了,我想出去一趟,往南洋走走。” “好。”邵筠之拄着?锄头在边上歇着?,“到时候天?也暖和了,你?多走几个地方,家里这边我们照应。” 邵七笑了下:“好。” 这边几道田垄翻完了,邵七放下锄头,独自往山上去,明雪霁仰头看着?,他到了山的最高处,那里有一株斜生出去的大榕树,半边树干都朝着?大海的方向,他便?独自站在树下,脚边是块孤零零的白石,他一直看着?南边没有回头,在看什么? “清瓷那孩子你?知道吧?你?顾六叔家的,跟你?哥一起长大,前年里两家定了亲,谁知去年清瓷带船去南洋,半道上遭了风浪,一直没回来。”邵筠之也望着?山顶,“你?哥这一年多一直在找,往南洋跑了四?五趟,始终没有消息。” 明雪霁觉得难过,眼睛有点湿。这些天?时时听舅舅,听邵七说起出海的事,来的路上她也亲眼见过,风浪来时人实在是渺小无助,那未过门的表嫂眼下,到底如何了。想着?杨桃热切的目光,看着?邵七孤零零的身形,又想着?那从不曾见过的表嫂,轻声道:“我的事不着?急,哥哥找人要紧。” “冬天?也不方便?出海,等开春以后吧。”邵筠之目光悠远,“世事无常,就像这大海一样,谁也说不准几时有风,几时有浪,好孩子,我知道你?从前吃了很多苦头,眼下跟镇北王也不尽如意,但你?看这海,多大的风浪过后,依旧还?是从前的模样,人活在世上就是如此?,风浪该来就来,过后该怎样就怎样,不要怕,天?大的事也会过去的。” 明雪霁细细咀嚼着?话里的意思:“我知道了。” 两天?后。 外面水声响动,邵七来了,元贞呼一下站起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