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叙述来推敲,看来我逃离已有好一段时间了。 「抱歉,我都没帮到什么忙。」 「小事啦!帮我多拍几张照就原谅你。」 我们相视而笑。 我将外套拉鍊拉至风釦的位置,减少海风不停从胸口灌入的机会。 「之前,我和阿豪也有跟他们几个来过这里,那时候还有其他群组的人,所以比较热闹。那时候,他们也是像这样互相灌酒,而且大家都故意挑死会的下手。还好他们体谅我不爱喝,所以就不强迫我喝,但阿豪因此遭殃了。我记得那晚他几乎没有离开过马桶,吐累了直接瘫在浴缸里。结果当然就被拍了一堆丑照,一想起来就有够噁的!」 我平心静气地述说过往趣事的点点滴滴,说完才发现,我们共同经歷过许多荒谬的事。一旁听着的思晴,也跟着我笑得合不拢嘴。 荒诞无稽的故事告一个段落后,我们收起一片笑声,然后有默契地省下过于累赘的话语。 思晴站到我身旁,一同静默地望向这一片暗海。 思晴喝下一口调酒,接着打破了沉默。 「你还记得,那天节目最后你说的那句话吗?」 「记得。」我果断回答。 「如果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说一样的话吗?」 「我不知道……。」 「那如果现在让你再说一次的话,你想对阿豪说什么呢?」 这道简单的问题,让我一时语塞。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问题。 即使重复观看了几次影片,我还是对于自己的勇气感到不可思议。我竟然能鼓起勇气主动报名节目,然后面对镜头、面对观眾,大肆谈论自己的感情往事,最后态度坚定地说出那段结语。 换作是现在的我,可以吗?这疑惑一时间团团縈绕我的脑袋。 自上节目那天后,想说的话又重新累积了许多。我该怎么从紊乱、无秩序的脑海中,凝鍊出最真诚、最具代表性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 思晴在一旁没有催促我,只是暗自静心等着。 而我也静下心来,回首那段日子里的种种思绪。 你说过你此生本已了无牵掛,却不料遇上了我,而我便成了你往后馀生唯一的牵掛。我知道你渴望自由、渴望乘着疾风自在地四方飘游,但我的存在成了你的枷锁,你却不敢也不愿挣脱。 然而当一切逐渐变得难以掌握,你时常会告诉我现实有太多困难,让你无法想像如何存活。虽然我总说你身边还有我,我们能够一同好好加油。但其实我也懂,我并不能真正分担你的痛苦与忧愁。 直到宿命最终选择拆散你我,你才能真正超脱。 我曾听见你夜半时分的梦囈,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父母,但从今而后你已不必再受思念所苦,你可以安心地陪伴他们身旁。而你们能在那一方过得好便已足够,即使那代表我必须承受无尽的寂寞。 而我想,我不会将你的名字刻入我心底,我认为那样的坚持,对你来说太过沉重。我爱你,所以我选择放手,让你高飞远走。此刻的你已然自由,你就勇敢去追风,别回头,忘了我。 只要我也忘却了你的名字,你就能获得完全的自由。所以那一句话,我必须面对镜头说出口,向你也向我。可是我也必须承认,其实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真真正正地放开手。 我有多么深爱着你,你就有多么无情地弃我而去。 老实说,你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我的日子过得一蹋糊涂。 不过我总会慢慢习惯的,往后没有你的生活。 下辈子,骑车记得要注意安全喔。我也要尽快克服对雷声的恐惧。 其实在你离开的那天之后,我也突然害怕起打雷。 我猜是你传染给我的?结果你现在留我一个人独自面对。 你果然很讨厌呀。 今夜,天空慢慢褪去了层层笼罩的一袭浮云,摆脱了北部常见的、连日来的黯然失色,星月得以互相辉映,彼此的光芒交缠如织,熠熠生辉。 我回首望往家的方向,然后抬头目视天空的方向,再低头面向海的方向。 对着步入寧静死寂的街巷、对着倾洩薄透冷冽的月光、对着流转深沉幽暗的海浪,我大声喊着: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渣男!」 「我很高兴,你死掉了!」 「我很高兴,你死掉了!」 「我很高兴,你死掉了!」 「才怪。」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