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也沉默了。 他侧头看了琥珀一眼,道:“是。” 琥珀又道:“……为什么呢?” 展昭道:“我也不明白。” 穷人是原罪么?生来就受苦;女人是原罪么?……甚至有那么多的女孩子,连出生都成了一种奢侈。 琥珀道:“……这世上竟也有你不明白的事情?” 展昭苦笑。 半晌,他道:“琥珀,这世上我不明白的事情,也有很多很多的。” 从燕家出来之后,二人又去了那个住在山脚之下的猎户家中,果不其然,那猎户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女儿,猎户不喜女儿,所以就把婴儿带到山里去扔了,自生自灭。 ……所以他的死法也是被困在山里活活饿死。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结合那从王家村方向飞向鬼衣的那一团怨气,再结合那一团怨气出现的时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那的确是一团刚出生就被弄死的女婴们的怨气。 只是这一团怨气最初的愿望,是重新出生,它是混混沌沌的,只有生的愿望,所以它就进了一个男童的肚子里,这就是王姓夫妇的儿子怪病的由来。 这个五岁男童怀了一团怨气,这其中,有他的父母曾经造下的孽。 稚子固然是无辜,但他的父母却不无辜,这团怨气很难说没有嫉妒……我死去了,你却出生了,你出生的如此理所当然,我死去的却也如此理所当然…… 但结果自然是不好的,一团怨气而已,毫无生气,又是在一个男童的体内寄生,它是绝不可能再出生的,于是十月怀胎之期一到,怨气破体而出,却仍没有获得新生。 不仅如此,无辜的稚子也因此而惨死,王姓夫妇伤心欲绝。 怨气在因缘巧合之下,附着在了鬼衣之上。 然后,它就开始报复。 报复所有的那些……不让她们活着的人。 报复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那对正伤心欲绝的王姓夫妇。 而这几个月来,每一个死去的人,其实手上都沾着这些女婴的血,只是比起杀死一个大人,杀死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实在是太容易,也完全不用见血,丢弃起来也是如此的方便,故而没有惨烈的场面、也没有哭着喊着不想死的人。 这一切都是藏在平静安宁日常之下的凶光。 这就是这件事的真相,这件事的真相,就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令人遍体生寒。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 落日的余晖,慢慢地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上,天空的另一侧,一种高远的、幽暗的颜色慢慢地浸染上来、覆盖上来,将天空吞噬,令大地陷入黑暗。 夜风又在冷冷地吹,他们此时此刻,正在杜宅的门口。 鬼衣……该拿鬼衣如何是好呢? 展昭自己也不知道。 琥珀也不知道。 鬼衣不是定娘,定娘魂飞魄散,什么也没留下来,定娘的一缕怨气,也早就被这些女婴的怨气所裹挟,让她再也认不出了。 可是,难道就要将这鬼衣彻底消灭么? 琥珀是一个很天然的人,她觉得这是不应该的,因为怨气从没有乱杀过人,它……不,是她们,她们只是想要报复曾经杀害过自己的人而已。 冤有头、债有主,这本就是这世上最浅显的道理,也是最容易理解的道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