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东珠竟倏地红了眼眶,不知是被李云辞那样凶得呵斥她,还是因着旁的,心下冒出好一阵委屈来,泪眼婆娑。 “怎的便不是我嫂嫂了!嫂嫂一人能去何处?” 东珠的大张挞伐教李云辞听来,却不知如何去应,他不过是做了一桩成全贺瑶清之事,眼下便落得个谁人便能来朝他要说法的境地。 当即侧转过身,只将背影留给了东珠,再不曾开口。 那头东珠见李云辞竟不言语,心下是百转千回,随即带着哭腔恍然道,“阿兄,你莫不是以为嫂嫂与那歹人相识便是有旧?误会了嫂嫂?” “你知道些个什么!从前便是无人管教你!待谁人都是这般颐指气使!如今还要闹到我头上来了!” 李云辞蓦得回转过身,已然耐心全无。 言辞之重,更胜过那日在马场。 “我如何不知晓?”东珠梗着脖颈回敬,脸上虽还挂着不曾擦干的泪珠,却半丝惧意也无。 “我两只眼睛都瞧见了!嫂嫂分明待你这般好!” “你任嫂嫂一人在外自生自灭,嫂嫂眼下可如何是好?怕是要哭死了罢!” “今日我从衙署回来时姨母还问我,觉得阿兄如何,先头是我被下了蛊,只当你是世上最好的阿兄!” 东珠的义正词严直将李云辞怼得哑口无言,李云辞只回了身,饶心下再有气,却也说不出半句驳她的话来。 要他如何说? 说她贺瑶清早就生了离府之心,若没有蔺璟那厮,她早就走了。 如何还是她口中什么口嫂嫂! 李云辞一言不发,落在东珠眼中便是全教她说中了,心下唯余失望。 只觉在这书房中是半刻都待不下去,随即转身,正要拉开屋门之际,复轻启唇。 “那日,嫂嫂还与那歹人说他是卑陋龌龊蝇营狗苟之辈,说你为朝廷赤胆忠心,为镇守雁门置生死于不顾,为黎民生计鞠躬尽瘁……” “还说那人何堪与你相提并论……” 东珠的声音轻而又轻,已然又要落下泪来,那日的情境如今历历在目。 她想不明白,怎的世上之事总是不得圆满。 她不曾被欺负,阿大亦醒了过来。 可怎的就嫂嫂却不能回府来…… 旁人若对嫂嫂心存误解便也罢了,如今她的好阿兄亦是对嫂嫂的行踪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竟还要顾左右而言他,只说她如何不懂规矩! 她再不懂规矩,却知晓仁义二字如何写。 想罢,东珠倏地回过身,眸中怒意重重,一字一顿道。 “我如今瞧着!你朱紫难别泾渭不分!与那歹人并无差别!当真是配不得嫂嫂半点!我真是讨厌你!” 话音刚落,便要豁得打开门,冲了出去。 - 李云辞一人在屋内,立身在案几旁。 只身形晃动摇摇欲坠,险些站不住。 才刚东珠的话,恍若平地惊雷在他耳畔炸响。 直到东珠拉开屋门出去了,都教他心下不及应,只茫然地站着,教案几上头的烛火晃动着他的心神…… 脑中正是浑噩之际,继而转过身要向外追去,可待他趔趄着步子跑至檐下,院中只余萧疏的风声,哪里还有东珠的身影。 他原是想追上去问一问,这些话她如何知晓,可是贺瑶清亲口所言? 只凭着心下孤勇行至院中,却再无勇气将东珠拦下。 这些话,贺瑶清从不曾在他跟前说过,他亦从不知晓,他在她眼中竟是这样的人…… 若是……若是那日,她能将这些话说与他…… 想到此处,李云辞心下一默。 便是那日她将这些话说与他,又能如何,她不悦他,又如何会愿意留在他身边…… - 院中的林嬷不知从何时近了身前,只轻声道,“王爷,热水已备下了,现下可要沐浴?” 李云辞一时怔楞,只摆了手,出了小院,于廊下漫无目的地走着。 待走了几步,复回头朝阿二道,“莫跟着了,我无事。” 阿二依言告退。 - 如今已是春末,夜晚的凉风不似前几日那般侵骨,想来不日便要入夏。 回廊深深,远处院墙青白琉顶黛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院中还有假山矗立,月影之下,更似是蒙了一层细白的浮纱,连院中的小花园都有了几朵开早了的花。 瞧着分明最是赏心悦目,可如今李云辞心下沉沉,委实没有心思来瞧这些。 待回过神时,竟已走过了两个回廊一个小院至了偏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