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宁帝低下头应道:儿臣知道了。 行了。宁帝挥了挥手,话语停顿片刻,才出声:让珩钰留下陪朕说说话,你们也都下去吧。 珩钰正是蒋昭仪的闺名。 既然宁帝如此说了,剩下的人也没有留下的道理。不多时,寝殿内外所有人都如鸟兽散,复又恢复了平静。 岑远走得慢些,等他步出殿门时已经不剩多少人影,于是一眼就见到晏暄牵着戈影等在门口,在他出来瞬间像感应到什么似的抬眸望来。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背到身后:你怎么还在这。 等你。晏暄道。 小将军。岑远笑着喊道,我眼睛可还没瞎。 有些时候,岑远总觉得晏暄有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死板与执着,就比如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人又蹙起好看的眉,一本正经地道:别开这种玩笑。 好了好了,知道啦。岑远摆了摆手,极为敷衍地揭过这个话题。 经过方才一战,晏暄仿佛没受任何影响,也或许是因为他穿的暗青,整个人看上去依旧衣冠整齐。 但岑远显然没有那么好整以暇了,他的衣裾因为在草地上的那几滚不免沾了脏,在白色的布料上尤为显眼。因此他迈步往偏殿走去,准备换身衣服。 晏暄随即牵马跟了上来。 岑远没问他有何事,兀自摸了把戈影的脑袋。这汗血宝马落到他手里就突然变得毫无尊严,只能任人欺负。 对了。岑远问,你有看到娄元白吗?这死小子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让他先回偏殿。晏暄似不愿多谈,陛下要回宫? 嗯。岑远道,当年大哥十分受父皇器重,在他遇难之后,父皇身体状况也一度一落千丈。今日这事不免勾起父皇对大哥的回忆,所以他才不愿在行宫多待,方才也才会气急攻心吧。 晏暄不置对错,一时没有应声。 岑远托腮喃喃:刚才大殿上的事情你怎么看? 走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听见晏暄的回答,便停步扭头看去。就见晏暄同样落在暗处,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复杂,一见他望过来便立刻移开视线。 怎么了?岑远狐疑地问。 晏暄抿了抿唇,片刻后反问道:累吗。 他这话题转变得太快,让岑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地啊?了一声。 直至半晌过后,晏暄才跟上他,补充道:你骑马,有我牵着。 岑远闻言下意识地往戈影看过去一眼,就见这马仿佛有灵性似的,知道自个儿主人提了个什么建议,颇为不满地从喉咙口哼哧了一声。 不必了,不至于连这几步路都走不了。岑远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方才说的什么,继而笑着压低声音,凑近对方说悄悄话,小将军,你让我上马的话,我们一人马上一人马下,隔着这么远说话,岂不是能让周围的耳朵都听见我们讨论些什么了。 然而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上一辈子,他与晏暄似乎很少像现在这般,站在同一立场来分析眼下的棋局。原先是他不屑谈、不乐意谈,后来则是无法和晏暄谈了。 也因此,现在当他蓦然和对方站在线的同一边,倒感觉有些陌生了。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下,正要继续同对方讨论,然而这时就听晏暄在他身旁沉声说:如若不想,你大可不必逼自己讨论这些事。 岑远的脚步戛然而止。 行宫占地广袤,每一条宫道都异常宽阔冗长,根本看不到偏殿的一角。斜阳跨过漠然耸立的宫墙,往他身上覆上墙垣的阴影,却在晏暄身上落下光亮。 过了少顷,岑远才重新往前迈出步伐,轻声笑道:好。 围墙很高,路很长,尽头还很远但至少他身边有光。 几日后,负责搜捕鄂鲜族余孽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躲藏之处。同时搜捕出来的,是一封信。 那封信被缝在一套衣物的布料之间,除却一张二皇子的画像以外,书信中写:他希望与残存的鄂鲜族人合作,在夏苗当日放他们进入白鹿林,再作势把他们抓到宁帝面前,佯装护驾不力,助他们报仇雪恨。唯一的条件就是,在进入白鹿林后,他们必须先杀了二皇子岑远。 落款处没有题字,却在信封中发现一片干花瓣。那片花瓣模样独特,有一边缘异常整齐,就好像是被人在正中间平滑地砍了一刀,但经过调查后得知,这花名叫半生,初绽放时和其它花瓣一样是披针形,会在两日后就会从中断裂,分成两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