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远倏然收回注意,说:你去吧。 晏暄嗯的一声反正他也已经没有了再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 他收拾好药箱,留下一句:我会让厨房煮碗姜汤。 说完他就往屋外走去,推开房门,正午的阳光突破了限制,争先恐后地朝卧房里涌。 岑远正坐在床边心不在焉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余光瞥见对方人影在门口突然静止,并往回退了半步,便也停下动作,抬头望去。 我只有一个请求。晏暄偏着头,也不知是正看着他,还是看向空气中的某一点虚无。 他一半身子沐浴在阳光下,一半身子落在阴影里,俊美的脸上同时交织着明暗,模糊中只能看见他硬朗的下颌线条似是因咬牙而有短暂的紧绷。 但那变化也如光影交界线上的一缕浮光掠影,快得就像是错觉。 你能不能他哽了一下,垂下眸,睫羽在光线下似有似无地翩跹。 能不能待自己好些。 说罢,他没看岑远的表情,也没等对方回应便转身就走了。 岑远彻底怔住,不仅因为这番上辈子从未听过的话,更是感觉 晏暄方才的声线,竟是有些颤抖? 可这感觉其实是很奇怪的晏暄行事一向雷厉风行,就像方才在永安大街上惩处部下时候一般,整个人锋利得宛如一柄长刃,平时怎会从他口中听见这般哀求似的语气。 只有一回除外 这似曾相识的语气,岑远只听过一回,是在上辈子他与晏暄见的最后一面。 那时候,自己又与对方回了什么呢 卧房的门被轻轻掩上,起初的一切剑拔弩张都已然归于宁静,就连空气流动也在莫名中变得温吞。 是的,岑远觉得莫名。 经过和晏暄相处的一世,他觉得自己对这小将军拥有过的最多的感情就是看不透。 小的时候,他看不透晏暄心里所想,再到后来,他看不透晏暄的站队。 甚至在上辈子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也看不透晏暄为何要对他许出些意义不明的承诺和约定。 想到这,岑远一怔,心中倏然跳出几个想法 这一世若是他能改变世事的走向,那晏暄还会对他作出同样的承诺吗? 若是会,那那些上辈子他没能验证过的约定,这辈子是不是也能看到结果了? 他脑海中思绪不断,一时间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怎么。他手上下意识地抚摸着右手手心,或许是因为伤口上了药,也或许是因为一些细小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纱布下开始涌上一股又痒又麻的感觉,连带着让他思维也变得混乱。 也不知他就这么心乱如麻地坐了多久,屋外又传来一声:殿下。 是娄元白的声音。 岑远陡然惊醒,深呼吸了一回,像是上岸太久的鱼终于找到了水源。他收回摩挲右手掌心的手,喊道:进来。 娄元白循声推门而入,并未说话,身后就另有一人也跟着走进。 荣公公? 岑远喊了声,还以为对方也是来找晏暄入宫的,便道:荣公公如果是来找晏少将军的话,他早就已经走了。 非也。荣公公却道,老奴是来找二殿下您的。 岑远:? 他正疑惑,就听荣公公细而尖的嗓音缓缓道:陛下宣您进宫面圣呢。 当今圣上年龄还不过半百,却已经百病丛生。 这源于一场战争。宁帝登基之前乃是赵王,是先帝唯一的兄弟。然而先帝荒淫残暴,亲小人而远贤臣,百姓苦不堪言。宁帝韬光养晦数年,终于在二十三年前举兵谋反,攻入长安,以清君侧之名诛杀奸臣。先帝被逼退位,没几日便病亡。 宁帝曾在这场战役中被刺中心口,虽然最终救回一条性命,但也因此落下不少毛病。太医们不敢说出口,但大家其实都心照不宣宁帝能活到现在,可以称得上是天降鸿运了。 景行殿乃宁帝的寝殿,岑远甫一步入大门,浓郁的药味便是扑面而来。 这两日父皇身体如何?岑远侧首问道。 荣公公缀在他身后半步,闻言答道:近日陛下气色不错,吃得也比平时多了些,想必是因为晏少将军胜仗一事龙心大悦,连带着胃口也好了。 岑远但笑不语,却也不由地想到晏暄,忍不住在心里咂了下舌。 也不知这小将军还有没有瞒他其他的秘密? 腹诽间,岑远已绕过前厅,步入宣室。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