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是戴朋兴吗?”史尚也说。 持刀的那个男人,正是他们前些日子去杭州港泊着的夷人海船那里参观时,顺手救下来的落魄海商。 他也确实是落魄,身上穿着一件粗制滥造的麻衣,虽然浆洗得颇为干净,但是麻衣上的破洞还是让他手肘、膝盖等好几处的身体皮肤暴露在外。 而他劫持的那人,却穿着丝绸袍服,戴着方巾,左手拇指上还戴着一枚玉石扳指,看起来绝对是一位有钱人。 “老戴,你冷静……冷静一点!” 围上前来的几名身穿绸袍的男子,个个都是豪商模样,一起冲戴朋兴大喊。 也有人转身招呼去报官。明远还听见有人在身旁说:“去把他妻女带来!” “洒家一人做事一人当!” 戴朋兴突然一声愤怒的大喝。 “你们凭什么扣住我妻女?” 明远在心里悄悄叹气—— 这个时空里,债务承担一向是无限责任。不止是父债子偿,丈夫欠下巨债,妻女都受其害。 “将我妻女还来!” 戴朋兴一声大喊:“否则陶行老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这位昔日在海上叱咤风云的海商激动无比,太阳穴附近爆出一排青筋。 他站在河堤旁,此刻也一时退无可退,一只脚的脚跟已经超出了堤岸,甚至令人担心,他若是脚下一滑,没准便两人一起滑入河道中,两命呜呼。 双方一时僵持在原地,谁都不敢擅动。 被戴朋兴控制着的那位“陶行老”大约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颤声道:“放了……放了他妻女……救命,救命……” 突然,戴朋兴眼中一亮,他竟在人群中见到了明远。但他随即脸上一红,眼光转黯,应当是记起了上次他连谢谢都没说一声,就直接脚下抹油开溜的事。 少时,真有人将戴朋兴的妻女引至这里,一大一小,俱是荆钗布裙,装扮整齐却很俭朴。两人都是满脸的惶惑,戴妻脸上犹有泪痕,而戴家的小姑娘应当只有五六岁,此刻正睁大了眼睛,仰头茫然地望着身边的大人们。 人群立即分开一条道路,让戴朋兴的妻女上前。 戴妻见到眼前的情景,声音一颤,凄然唤道:“戴郎——” 戴朋兴却精神一振,道:“兰娘,你听我说——” “你们两人,日后去投奔明郎君,求他庇护……” 明远此刻就站在那一对母女身后,闻言彻底傻掉,心想:我要你妻女做什么? 戴朋兴却继续说:“他此刻就站在你们身后,快上前拜见,也只有他日后能庇佑你们平安……” 明远差点当场摇手:“我哪有这种本事?!” 戴朋兴的妻女却当真转身,齐齐望着明远。 偏偏明远的气质与身边那一干铜臭气十足的海商们迥然不同,一下就能教人认出来。 戴妻双眼落泪,道:“您就是杭州城里有名的菩萨心肠的明郎君吧!” 明远进来帮了很多被官府追债的百姓,因此在杭州城中声名鹊起,几乎有了个“大善人”的美名。 戴家的小闺女这时突然径直上前,拉了拉明远的袍角,用娇嫩的孩童嗓音向明远开口:“大哥哥,你帮帮我阿爹,救救我阿爹吧……阿宝给你剥水菱角吃……” 小姑娘低头,从自己身上挂着的小荷包里摸出一枚仅有的新鲜菱角,向明远面前高高举起。 “阿娘今天给人干活,人家送了阿宝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