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堪了,这种随时随地可能失控的感觉。 更何况,想要回家的欲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白天倒还好,有人在眼前晃悠着,有李嬷嬷的阴谋诡计鞭策着,倒也不寂寞。但是到了夜晚,月明星稀,从前做过的错事、对父母的担心、对前途的忧虑就如同潮水一般翻涌而来,一浪接着一浪,诸多往事情状涌上心头。 前世太顺了,顺风顺水,她内心始终没有融入这个世界,因此对权势地位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皇帝想要权力就给他,就算知道自己失去监国权力之后会遭遇什么姜玘也不在乎,相反她倒想看看,以为赶走自己就能独掌大权的皇帝,在面对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时会有怎样的表现。 结果她失望了。 朝堂就是大屎坑,尤其是王朝末期的时候,各种积年老屎盘踞于此,颜色一个比一个深,手感一个比一个硬,别说清水了,稍微稀一点的屎都生存不下来。 难道她不知道那些拿着笏板的人全是一群贪官、污吏与反贼吗? 难道他们真的是怕我的修为吗? 还暂时压得住的,是大齐基业叁百年的朝廷权威,那些世家大族的对手,不是她,而是传统,是人心、是传承百年的祖宗之法;他们忌惮的,是朝堂上的那把椅子、她手中的玉玺、洛阳城中央的皇宫;他们跪拜的,是文武百官口中的天子、士农工商心中的帝王。 祖宗礼法,不是他们姐弟二人身上的枷锁,而是能够保护他们的最后屏障。若是聪明的,在夹缝中辗转腾挪,不是不能再熬几年,怕就怕自作聪明,被一群书生教傻了,想凭单纯的善恶清浊将朝廷重臣聚到一起杀红一片,将朝堂的权威踩在泥地里,许多人明明不想反也要反了。 靠着一群没有命根子的阉宦和想当官急疯了眼的佞臣小人,借着宗法名分,姜玘在时还能勉强搅动这个大屎坑,好让底层的残渣稍稍透气,结果皇帝以为自己长大了天然就有能力接过搅屎棒。 那就给他呗。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过于看重姐弟情谊才愿意束手就擒,她反倒想看他的笑话,她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命。 结果,不出五年,帝自焚于姑苏台。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在妖皇的金帐中,躺在上代妖皇同时也是她丈夫的膝上,二人一边欣赏壮士摔跤,高兴的时候就赏出去一把镶着宝石的黄金匕首或是宝马什么的。 同时这个无聊的中年人还一只手将她的头发一圈一圈缠在自己的手指上,再松开,然后又缠上。 “幼稚。”公主百无聊赖地评了一句。 他没生气,反倒嘿嘿笑了起来。 通报的小妖明显是个蠢的,说完居然还敢抬起头偷瞄她的脸色。 结果她还没怎么,身后的男人反倒怒了,一伸手便将那小妖砍了去,随即便解散了筵席。 但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那时靠在妖皇怀里,姜玘突然想起。 那一年她还在监国,渠瑭从边境回来述职,两人沿着先帝修建的姑苏台散步。 不同于洛阳城坚墙厚、黄檐似剑、气象恢宏肃穆,像是一座矗立在雍州大陆中心的雄关。姑苏台作为耗费无数民脂民膏修建起来的皇家园林,叁宫六院七十二妃清晨流脂汇聚成的风流贵地,在中原硬生生造出来了一副江南水乡的奇景。 两排柳荫遮住了视线,柳荫旁是一汪翠湖带上无穷碧绿的接天莲叶小冠,小冠上还点缀着几抹映日荷花。二人顺着湖畔的密密竹海走了约摸几盏茶的功夫,穿过由红柱支撑的一片阔大雨廊才停下脚步。 难得是个平静的午后,姜玘正背着手饶有兴致看着殿前那些异花奇树,看着远处垂柳遮掩的湖中花舫,顺带着与渠瑭闲聊,也不知怎么的两人聊起来因果报应的问题。 渠瑭说他相信果报。 姜玘听到这笑着回头看他一眼。 要说什么人最不相信上帝,那就是离上帝最近的人。如果天底下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