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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


都是生存…其他的都顾不上”,她打开食品袋里仅有的调味料——盐和胡椒——洒在锅里,等着快点入味。

    午后天气更阴沉了,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水滴,但雨点就是落不下来。赵一如打了水给孟笃安擦脚,两人一起坐在农舍的壁炉边烤火。

    “这次打算呆多久?”

    “两天,周日我们就回去,周一我还要工作”。这其实也是孟笃安一贯的做法,他不会放纵自己度一个漫长显眼的假期。

    “你以前来都住哪儿?”

    “就是这儿…”他指了指房里的柜子,“里面的餐具、卧具,都是我买的”。

    赵一如在柜子里翻了翻,物品都是一人份。

    “都是一个人来吗?”

    “以前来的时候,农场是有工作人员的”,他想出了一个更准确的表达,“没有其他东洲的人知道这里”。

    和毘沙门不一样的是,毘沙门是他试图适应东洲生活的入口,在那里被化解、被梳理的欲望,可以帮他更好地面对其他人;而这里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出口,来这里只求和自己相伴,不需要其他人知道。

    为什么带她来?他也不知道。

    “说实话,我很喜欢这儿”,赵一如把毯子铺开,一起裹在两个人身上。

    干活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难事,无论在柳园路还是在缅甸。很多时候,她甚至喜欢手头有活的感觉——手被占据,大脑反而获得了无限的自由。

    而且干农活、做手工,和土地、和原料尽可能近地接触,会让她很平静,就好像更接近生活的本质,更能看到自己原始状态下的样子。

    孟笃安点头。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也喜欢这些”,她喜欢看他凝神的样子。

    “我没有你那么擅长…”

    “多干自然就擅长了”,她自己也是干多了才会的,“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去附近镇上买点羊毛线,我可以织个披风留在这里”。

    “这附近的镇上可没有那么丰富的物产”,孟笃安笑了,她到底还是对小镇生活不了解。

    从这里去城里,大概有两个半小时车程。这也就意味着,一来一回加上午饭,一天就没了。

    “我在缅甸的时候也这样”,她回忆起当初翻山越岭的行走,“虽说慢了,但我反而觉得时间很充沛,人也容易应对寂寞”。

    既然说到了缅甸,就不可能不提及柳条了。

    赵一如在缅甸并没有一直和柳条共事,事实上,她这些年真正和柳条一起工作的时间并不算长。

    “但这不妨碍她成为我的第一个偶像,她是我追寻这份事业的启蒙”。

    孟笃安在毯子下握住了她依旧冰冷的手。

    坦白说,她早已经过了气愤的阶段。她知道这份工作不光鲜、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影响力,她只想在自己喜欢又胜任的范围内做点事情。不希望孟家干预,是因为她不想把这份工作变成形象宣传或生活调剂。

    但是孟家想对她做什么,她是干预不了的。

    只能说,怪她择了一个极易被孟家干预的职业,而自己又尚未长出羽翼。

    她当然也知道,这份伤感在旁人看来可能无足轻重: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亲近贫苦,还美其名曰“心系人类”,已经实属有病;还要为名号、头衔计较,更是矫情。但凡她有一点真正的“技能”,比如行医、写代码,或者能挣得令人惊艳的收入,比如像唐霜和向珉,她在孟家的日子可能都会好过些。

    孟笃安也是从“没有实用技能”的文科生过来的,她说的他都经历过。

    “看来你已经熬出头了”,他现在是个成熟的投资人,这项技能不可谓不实用。

    但是赵一如明白,改变不是无痛发生的。

    “一如,家有家的系统和规则,它可以束缚你,但有时候也会保护你”。

    这也是他坚持不以个人力量出手帮她的缘故——一来,她不会接受这样的帮助,二来,直接把她放在家庭的对立面,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帮她。

    孟笃安当初也是以陌生人的姿态加入孟家。那时候赵一鸿残疾、孟笃实平庸、孟笃宣不受待见、孟笃宽尚未出现,全家的焦点只有他。青春期的他,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没有任何犯错的余地,因为他知道孟家掌握着他最想要的东西。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有个家”。

    他想有一个“支撑他即使还剩一口气也要努力活下去,因为他知道还有人在等他”的地方。

    但这个曾经养育了他父亲的家,终究不是他长久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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