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初夏草木繁盛,除了鸟兽痕迹以外,得走上大半日,才见小队人马运送往来物资。 霍睿言未曾到过此地,他深知,之后往前走的每一步,将是他离家最远的一步。 抵至荒无人烟之境,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在所难免。 一路走来,他已充分了解各府兵的出身、来历、性情,彼此之间互相照顾,相处融洽如同哥们。 而府兵们则惊觉,素来文雅高华的霍二公子,与他们同食同住,无任何怨言,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人人尽心相护。 行至澶州,霍睿言特意绕去前年雪灾受灾之地,确认劫后余生的百姓过得是否如传闻中的安好。 所幸,赈灾计划落实到位,当地人获得朝廷的赈给与赈贷,积极参与重建与兴修。时隔一年多,城镇比往年繁荣,人们的总体生活恢复到灾前水平。 启程前路过城内最大的茶肆,内里聚集形形色色的人,如官吏、兵卒、文人墨客、闲人、烟花女子……可谓三教九流。 茶博士敲打响盏,高唱叫卖,口音与京中人相异,见霍睿言等人牵马而行,当即招徕。 “客官!今日除了光茶、姜茶,还有雪泡梅花酒!请进来品尝品尝!” 府兵们原以为霍睿言不屑步入这简陋朴实、鱼龙混杂之所,不料他抬步入内,挑了个安静角落,撩袍而坐,饮了最简单的茶水,并模仿江南口音,问起茶博士周边近年的天气变化。 只因茶肆人来人往,各种小道皆汇集于此,茶博士对奇闻异事所知甚多,为打探消息的理想人选。 “客官是南方人啊!”茶博士礼貌答道,“天气倒还正常,就是雨比去年还少,一年比一年少啊!” 霍睿言眉头悄然凝聚阴云,随便点了二色腰子、虾蕈等辅佐小食,边吃边喝,听周边人谈论。 澶州归谢国公管辖,本地闲散子弟聊起谢家人时,恭敬而无忌惮之色,容色如常,甚至对小皇帝的勤勉为政、爱民如子大加赞扬。 霍睿言好奇地问及一年多前的雪灾,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感慨之余,纷纷夸耀后续工作之有效。 “当时谢国公早早提醒大家防范,因此大伙儿加固房屋。被雪压成重伤者、冻死者多为懒惰之人。” “原本以为山高路远,补给难供,没想到朝廷很快派人送来物资……” “谢国公为政清廉,教导有方,养出了母仪天下的谢太后,培养了心系百姓的天子,万民之福啊!” “还有定远侯霍大人!他们父子为募捐出了大力!” 霍睿言未曾表露身份,听到各类夸奖之言,无一丝得意。 相反,心中忧虑更重。 若百姓对谢氏一脉有微词,固然棘手;更棘手的是——过分夸耀,歌功颂德。 这是否与霍家面临的境况相似? ………… 一行人越过高山密林,穿过风沙连绵的荒漠,于四月下旬抵达蓟关。 念及宋鸣珂在花朝节那夜的醉言——风大,沙子多,能把人脸划破,霍睿言会心一笑的同时,莫名有种梦中曾见的错觉。 进入砖石并砌的城墙,蓟城内百姓们纷纷好奇打量这位年轻的公子。 多数人已从其长相与气质猜出身份,小声讨论,胆大者则上前招呼,如见亲人。 霍睿言笑颜相对,甚觉民俗民风远比京城要朴实,百姓也待人热切。 都督府门庭雅洁,只有两名守卫立于门外。 “哎呀!我的二公子!咋不早知会一声!”老管事大为震惊,一边礼迎,一边派人奔入禀报。 他在霍家伺候数十年,历来处变不惊,见霍睿言时,笑中眼底泛泪,全是别后重逢的惊喜与欣慰,“一年没见,成大人了!” 霍睿言笑道:“快马赶来,比预计提前了三日,黎叔和家人都还康健吧?” “劳二公子挂怀!老伴身子骨还硬着,孩儿们都有事可做。” 老管事话音刚落答话,二门处一清脆女嗓叫唤:“二弟!真的是你呀!” 影壁后快步走出一名鹅黄罗裙、明艳容颜的女郎,正是霍家长女霍瑞庭。 她步伐匆忙,喜笑颜开,一扫离京时的颓然。 一见霍睿言,她笑眯眯拉住他,上下端量。 其身后还有一位刚健威武的武将,肩宽膀粗,笑容爽朗,模样有几分眼熟。 霍睿言曾于家书上读到过有关长姐决定留在北境的消息,见了她身后的男子,顿时明白几分。 “这位是朱将军,”霍瑞庭眸光潋滟,两颊微红,为二人相互介绍,“我二弟阿言。” 就这样?没别的?够简单明了。 幸好霍睿言早打听过父亲重用之人的官职与家世,知此人为父亲的好友之子,年方二十五,已立下大大小小的战功,也是一名得力干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