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他刚喝两口,即刻被人阻止,又及时请师父入宫,才免去一场大劫难,”元礼唏嘘不已,“大抵上苍垂怜,给了他一命,也予我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别苦着脸,我定当尽己所能。事在人为嘛!” 霍睿言听出他的态度与决心,眸底的冷冽慢慢散了些。 二人边轻声讨论,抵达竹林边缘,元礼捡了根竹子作杖,装得倒是有模有样。 他解释道:“前方有座村落,我三年前以药侍医女的身份结识了一老人,因此我偶尔会穿女装回来探望她。今日先聊到这儿,接下来,咱们得加倍小心。” 放脱了元礼,霍睿言忿然道:“有种,下回别穿女装!” “不,免得你揍我。”元礼挑眉而笑。 霍睿言磨牙吮血,怒目瞪视他片晌。 元礼见状,更是乐开怀,媚眼如丝,调戏道:“瞧霍二公子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模样,我的女子打扮,能让你激起欲望?” 一贯神定气闲的霍二公子,几乎气炸了! 这人!搞得像是……他偷偷摸摸跑出来与女子私会! 霍睿言不愿再搭理元礼,气鼓鼓朝他拱了拱手,转身欲走。 冷不防元礼忍笑行了福礼,娇声道:“奴家谢过郎君相送,来日有缘,自当相会。” 霍睿言闻声,打了个寒颤,只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斜睨元礼极短一瞬,沿来时路快步离去,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穿行于青翠竹林间,他细听无异常,又回篱溪边晃了一阵,才策马回城。 桃李争妍,海棠浓艳,如粉的红的胭脂彩带飘逸道旁,霍睿言无心欣赏,于律动的马蹄声中陷入疑惑。 元礼到底是谁? 作为逃离出境的五族人,来中原隐匿多年,隐姓埋名,担任御医官,竟对朝堂局势有精准判断? ………… 春末夏初,定王宋显扬又一次以“赵太妃久病未愈”为由,申请留京一年。 历朝惯例,太妃可随子到藩地久住。 但因赵太妃多病,需太医诊治,头一年未离京,次年再送她离开,有些说不过去。 宋鸣珂观察宋显扬一年有余,明明去年年末,他已放弃挣扎,有筹备迁离迹象,甚至派人前往定州的定王府,提前购置大量花木。 何以过完年,去了趟保翠山,忽然改变主意了? 细想下来,变数大概是美人关吧? 宋鸣珂依稀生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允准定王居留在京,仍旧不委任,美其名曰“务必专心照料太妃”。 自春蒐结束归来,霍睿言入宫觐见的次数少了许多。 起初,有当值的大表哥相伴,她同样心安,过后又总觉少了些什么。 问起二表哥,霍锐承要么说他外出踏青,要么说他在家读书,要么说正筹划北行之事…… 总而言之就是忙。 忙得顾不上她这个“皇帝表弟”! 宋鸣珂生了几日闷气,后又想,或许先前的二表哥,是为弥补无人随她左右的空缺,才隔日陪她。 而今有霍锐承在她身边,确认元礼是自己人,他便选择“功成身退”了? 枉费她待他一片……苦心。 三月下旬,下着毛毛细雨,万间宫阙、苍松翠竹、锦绣花团,一一被薄烟笼罩。 宋鸣珂驻足廊下,正为琐事烦躁,忽闻霍二公子请见,忍了多日的气无处可撒,干脆躲回殿阁,才命人去宣。 霍睿言于雨中信步而来,脊背挺直,身量颀长。 那身暗纹的玉色缎袍,外披玄青竹叶纹大氅,腰悬衔花秋雁白玉佩,比起以往的觐见要讲究不少。 多日未见,他仍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容姿未因雾雨减损半分。 宋鸣珂忍住不去细看他温和的笑颜,于幽幽灯烛下,摊开奏折,提笔勾画。 “见过陛下。”他行了大礼。 “平身,”宋鸣珂眼皮也没抬,淡声道:“二表哥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霍睿言微怔,摸出一锦盒,双手奉上:“前些天做了些小玩意,特来献给陛下把玩。” 宋鸣珂眼角余光瞥见,故意假装没看到。 余桐生怕霍睿言尴尬,接过呈至御案,却仍遭她冷落一旁。 宋鸣珂埋首阅览,实则半行字也没看进去,内心深处恨不得大吼一声——叫你不搭理我!我就摆架子给你看!谁怕谁! 指下毫尖点划纷乱,如鬼画符般,一如她忐忑的心。 殿外叶片沾雨,汇集后宛若落玉,滴答声未停歇,对比出殿中异常的静谧。 她“专注”于公务,并未当面打开查看他所献之物。 他越是惶惑,她越是得意。 “陛下有要务在身,睿言先行告退。” 最终他没再多言,礼貌道别。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