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是在思念先帝? 直至清音渐歇,空气中蜜语化烟的幽幽伤情消散,她略一颔首,余桐方让人宣告接驾。 进入延福宫,花木繁盛,亭台整洁。 宫人跪了一地,头垂得极低,身子发抖。 “陛下驾到,有失远迎,心中惶恐。”太妃赵氏云髻倾垂,素衣如雪,仓皇礼迎。 宋鸣珂眼神掺杂了一丝玩味,还礼道:“调养数月,太妃身体恢复得如何?” “谢陛下关心,”赵太妃肩头有微不可察的轻颤,“虽觉头晕,已比年节时好了些。” 宋鸣珂垂目,见她拨弦指套都没来得及除下,唇角一勾:“太妃有雅兴抚奏,朕心甚慰。” 赵太妃花容变色:“这……” 虽说丝竹之禁已解除,可谁知看似亲和、时不时来一狠招的小皇帝,会作何感想? 宋鸣珂环视四周,淡声道:“既然太妃需静心疗养,便不该只有延福宫内的清净和谐,朝廷内外也应风浪平息,尤其是赵氏一族。” 赵太妃于深宫漩涡中十余年,岂不懂言下之意? 她浑身一颤,垂首应声:“谨遵陛下教诲。” “朕相信,赵国公胸襟广博,定不会因旧日嫌隙而忘公;朕有理由相信,由之一手教导的定王,会是位识时务、明事理的亲王。” 宋鸣珂眉宇间稚气犹存,明眸不露锋芒,字字句句透着锐意。 “陛下……所言极是。” “朕有要务在身,不打扰太妃静养。” “静养”二字说得颇重,任谁都听出是反话。 世人千千万万,固然不少人,因她重生捞得好处;也会有人大不如前,选择放手一搏。 她固然可借此将赵太妃与宋显扬一并送到定州,但留在触手可及之处,也非坏事。 俯首称臣者皆被她一脸天真蒙蔽,何曾料到她如静水流深? 往后局势,言之尚早。 宋鸣珂领下人大步离开延福宫,刚跨出门槛,门外不知何时多了数人。 为首者身穿私服,身材高大,腰佩金带,眉目如画,正是定王宋显扬。 宋鸣珂心一沉,需竭力抑制心底嫌恶,方可保持波澜不惊的镇静。 第二十一章 ... “臣见过陛下,恳恕失仪之罪。” 宋显扬道旁行礼,垂目顷刻间,桃花眸难掩错愕。 朝阳如碎金,漫过他那身水色道袍,为本就芝兰玉树的丰姿添了一道暖芒。 可惜,虚有其表。 宋鸣珂既不冷淡,也不热切:“听闻定王兄隔日便来,果然是孝子!看来,太妃的病是时候好转了!” 宋显扬自能听出话中讽刺,惶惑间无从分辩,顺应接话:“得陛下金口玉言,母妃自是福泽倍增。” “去吧!莫让太妃久等。” “是,臣恭送圣驾。”宋显扬深深一揖,眸底震悚未退。 宋鸣珂坐上腰辇,眼角余光瞥见其神态、衣着,与记忆中全然不符,总觉像换了个人。 今生,他……似未娶妻纳妾?上辈子的贪声逐色呢? 转性了?不可能! 宋鸣珂一想起他那双兽眼,登时磨牙吮血,明明置身于炎夏,却有种冰凉感直透心窝。 当时,若非那人…… 对,那人名叫秦澍,是掌管御前禁卫亲军的殿前司都指挥使! 印象中,此人容貌俊朗,眉宇间谨慎与傲气并存,是少有的青年才俊。 若非他极力阻挠,她怕是活不到北行路上。 残存记忆再度来袭,宋鸣珂对秦澍心存感激,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他,又为可怖往事而浑身颤抖。 宋显扬怎能起歹念?就算她前世长得不赖,可她是他妹妹啊! 那是何年何月何地?亭子周边有山有水,不像皇宫,更似行宫…… 哪座行宫?保翠山?奔龙山?镜湖? 宋鸣珂勉力回想,头痛欲裂,乱糟糟的片段来无影去无踪,最终只剩唯一念头——这辈子,绝不能让类似事件发生! 当日,宋鸣珂受往事困扰,胃口不佳,只随意吃了两口,命人将食案撤下,也无心批折子,斜斜依傍在竹榻上纳凉。 午后,元礼如常觐见。 刘盛、余桐、剪兰、缝菊等仆侍一见他,皆面露喜色。 余桐引路,悄声道:“元医官来得正好!今日圣上龙体不适……” “何不早派人知会?”元礼长眸一暗,眉头紧蹙,加快步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