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无端起落不寻常的绯雾,良久方继续前行。 楼阁炭火正旺,案上除瓜果点心,还有一整套茶具。 霍睿言恭请宋鸣珂落座,问:“殿下用什么茶?” 宋鸣珂笑道:“随意即可。”遂屏退左右。 以麸火引炭,霍睿言亲手打开漆盒,启封一黄纸包装的茶团。 “这……”宋鸣珂看清茶饼表面的镂刻纯金花纹,脸色微变,“这密云龙极其难得……只在皇家宗庙祭祀的时候用上一些……” “今年春后,父亲得圣上御赐了一饼,确令众臣艳羡不已。我乞了过来,一直没机会细品。恰逢今儿殿下屈尊,我趁机饮上一盏解解馋。” 宋鸣珂微笑,目视他修长手指隔纸捏碎茶团入碾,却听他温言问:“殿下眉间忧色未散,此间并无外人,可否容我分忧一二?” “我先来。”宋鸣珂未答他所问,直径接转茶碾,用力碾茶。 前世,她常与小姐妹切磋点茶,以汤色与茶沫保持时间长为技,数年下来,二人难分高下。 奇怪的是,她忘了小姐妹的姓名,却记得相处的琐碎片段。 当碾碎的茶末扫出,宋鸣珂的心平和了许多,专注筛罗。 霍睿言错愕,静观她无比纯熟地用茶刷扫下如尘烟的茶末,纤纤素手置汤瓶于风炉上,眉眼沉静似一汪不起波澜的平湖。 瓶中汤响,她挑了一疏密有致的兔毫盏,以热水协盏,将茶末挑入温热盏中,注入沸水调膏。 她专心致志,左手提瓶,沿盏壁注水,右手执筅点击,汤花初现;二汤自茶面周回一线,急注急止,加力击拂,汤色渐开;三汤点入沸水,手腕力度渐轻渐匀,蟹眼沫起;四汤筅缓慢而转,五汤筅轻匀透达,六汤筅缓绕拂动,七汤分轻清重浊,汹涌乳雾溢盏,周回旋而不动。 霍睿言叹为观止,恭敬接过她递来的茶盏,竟有几不可察的轻颤。 他观色闻香,品了一口,凝视她清秀面容,笑道:“殿下技艺精湛,令人大开眼界。” 宋鸣珂一惊。她只顾沉浸其中,忘了兄长不精于此道! “二表哥谬赞,游戏之举,但愿不辱没这密云龙团。” 她心虚掩饰,幸好霍睿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另协一盏,重新调膏点汤,七汤过后,双手奉给她,而她先前炮制的盏中汤花仍久久未消。 窗外疾风急卷,雪如碎玉抛珠,泼天而落,簌簌微响。 阁中二人热茶入腹,暖意从舌尖扩散全身。他们各自品尝对方所制茶汤,从馥郁香气和甘醇口感品悟彼此性情,心气逐趋平定。 一语未发,胜过万语千言,眼光偶有交汇,均带一抹温厚笑意,仿佛世间汹涌的寒气不曾透入这小小暖阁。 两盏茶时分后,霍锐承大步登楼。他对茶无多大兴致,直往嘴里灌了几口。 霍睿言无奈,笑着将焙笼、瓢杓、碾、罗合、筅等物一一收好。 人员到齐,宋鸣珂简明阐述她凭借去年暖冬,及今年雪来得过早,推断今年会有大雪灾。而昨日她请示皇帝,遭定王讥讽,迫不得已,才来侯府请他们协助。 霍锐承兴许没料到“太子”造访,一开口就是大难题,震悚之下无言以对。 霍睿言倾听过程中蹙眉未语,此时沉声道:“殿下所言极是,今年干支为‘木运不及’加‘阴水’,入冬后则‘太阴湿土’和‘太阳寒水’,极可能出现大规模冬水横行。 “此外,炎夏时北域多地陆续上报有长时间日晕,的确符合古书记载‘安居而日晕,夏风雨,冬冰雪’之征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得不防。” 宋鸣珂意外获得理论依据,悬浮半空的心稍安,当即取出怀中草图。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