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桐?” 黎桐的被子动了。她极力试着要把脑袋伸出来,但是似乎失败了,不大标准的话音响在被子里,闷闷的:“哎,对,我是黎桐……” 傅今城心下疑惑,伸手过去掀开黎桐的被子。黎桐显然被吓了一跳,话音戛然而止,下半截话咽进了喉咙。 在黎桐的被子底下,她双手都被绑缚在床上。绑手的带子是橡胶制的,与病床一体,显然不是什么临时的束缚措施。 是了,精神病院对待有攻击性的病人,会给她们绑束缚带,不让她们攻击别人……但是,黎桐有攻击性吗? 在哈斐特州的每一份官方通告里,都显示黎桐“轻微精神分裂、有攻击他人的倾向”,但是按那医生的说法,明显黎桐是没什么精神问题的,所谓“已经显示出精神分裂倾向”更是无稽之谈。 黎桐粗糙的双手青筋鼓起,手腕被压在束缚带下,手臂枯瘦而暗黄。她裹在单薄病号服里的身体看起来轻飘飘的,像一片深秋的枯叶。她睁大双眼望着这只手,眼窝深陷,周围爬满皱纹,眼珠子又黑又亮,浮荡着数点游光,毫无惧怕之色。 她看起来大概在55岁左右,比傅今城45岁的母亲衰老太多。 如果失踪人口信息没有错误的话,黎桐今年刚好40岁。 傅今城注视着对方的面容。她看过童振邦拍的很多视频,那些视频浮光掠影地记录了对方的生活碎片,也让她认识了对方的脸。但是在现实中看到她,和在视频里看到她是不大一样的。具体有什么差别,她不大说得上来。非要说的话,她一直以来都把“地下室女子”当成一个符号,但当她把面前饱受摧残的黎桐,和失踪人口信息上青春洋溢的、微笑着的圆脸初中女生黎桐联系在一起时,才感觉到了对方作为人的厚度。 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她从家乡跑到了哈斐特州,然后在监禁所里丢了性命,又遇到了系统……或许到现在为止的一切都是她作为缸中之脑的黄粱一梦——她抬手往输液瓶子上瞟了一眼,字迹清晰可见,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起来看不懂,看来不是梦境。 如果是梦境的话,应该会发现字迹模糊难以看清才对。至于缸中之脑这种无法证伪的命题,不谈也罢。 说起来,在监禁所里被毒死也就是前天的事情,自己又迅速把主谋杀死了,说不定自己和谈梦天的尸体都还没烧掉。要是尸体没烧,甚至有机会进行一次透明的尸检,让她们两人得到漂亮国法律上的公正。 不……一昧指望漂亮国法律的公正是没有出路的。漂亮国的法律是为张红亮设计的,为曲家设计的,甚至可以是为童振邦这样一个除了“男性”身份之外一无所有的人设计的,但绝不会是为黎桐、为傅今城、为谈梦天设计的。 她很明白了。当自己能当人形炮弹使的时候,公正在自己的脚程之内。 可惜,她活着的时候,没能成为一颗人形炮弹。 傅今城怔了好一会儿,脑子里转过了各色想法,才艰难地吐出了对黎桐说的第二句话:“你是格兰坎州的?” 黎桐没有对那只远超常人长度、灵活度、柔韧度的手提出任何异议,也没有对莫名其妙出现在空气里的人声表达任何质疑。她的面部表情诠释了什么叫做“喜形于色”,层层皱纹舒展开来,眼里的浮光愈亮:“对!我是格兰坎州安达利亚市的!” 她叽里呱啦讲了一大串自己的家庭住址、就读学校和家人姓名。她的普通话并不十分标准,但记忆相当清晰,思维也尚敏捷。傅今城听了一会儿,对对方服药后智力损失的担心略略放下了一点儿。 她安抚着对方,指着桌上那束谢了一大半的花束说“这是我们送你的,想来探望你然后被拒绝了,没想到过了十天也没扔”,得到对方“你的字真好看”的称赞,才终于找到机会讲明来意,把洛拉尔旧案、曲家人毒杀自己、医师给她下毒等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你现在在这里很危险,政府也不肯放你出去,我要是把你弄出去,也没法一直看顾着你,还不会医术。” 系统冷不丁提了一声:“宿主可以花费320点关注度,将对方的身体损伤全部修复,回到该年龄的正常状态。修复将在3个月内完成。” “320?这么便宜?” “处理一般人,花费普遍不大。” 傅今城花掉320关注度,没见到黎桐身上有任何变化。她不担心系统会诈她,继续对黎桐说:“所以我给你买了个【保险】……不知道【保险】是啥?没关系。总之,以后当你有生命危机的时候,我会瞬间出现在你身边保护你。你不用太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医师给的药别吃,政府的人来了别答话。我想你给个准话,这个医生,这个童夏州,你想怎么处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