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快下班的时候,东勰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顾颖打来的。这位大学时代的狂热追求者在自己毕业这么久以后突然来电,让东勰十分困惑,同时也在心里加强了戒备。对方在电话里一口一个学长叫得热乎,东勰只好用礼貌的寒暄来保持距离,以便让对方听出他正在痛苦地检索有关这位学妹的记忆。顾颖在电话里努力帮助东勰回忆大学生活,把他学生时代的高光时刻翻出来讲了又讲,东勰不得不礼貌地打断她,请她直接进入主题,因为自己即将要开一个并不存在的会。 顾颖说她马上就要毕业了,打算来上海工作,因此特地征求学长的意见。东勰的头立刻疼起来,上海又不是他东勰的上海,来与不来何必征求他的意见?再说那语气哪里是征求意见,分明是在下达一项通知——或者,是对方以为的制造惊喜。 东勰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天大的麻烦,因为他想起大学时在某个项目的庆功宴上,他和程凯是如何超长发挥了演技才摆脱了她的狂热追求。想到这里,东勰立刻开始说上海的坏话,说上海冬天冷,夏天热,内衣裤晾在外面一星期还能拧得出水;说地铁里挤得像真空罐头,上下车都不用自己抬脚。他还说上海老板个个都是压榨员工的吸血鬼,每个毛孔里都滴着打工者的血汗......可是顾颖丝毫不为所动,声调越发高亢,她说年轻就要多历练,越是艰苦的环境越是能够激发人的斗志。她请学长放心,她机票都已经买好了,三天后就到。 东勰挂了电话坐在位置上发呆,始终也没搞明白自己需要放什么心。只是他后悔末了自己嘴欠客气了一句,说了句要去接机的话。他本以为对方会客气回来,可没想到她心安理得地道了谢,并跟他“不见不散”。 三天后,顾颖给东勰发来消息,称自己正在登机。要不了两个小时,她将和无数陌生人汇聚成湍急的人潮涌入繁华的上海。 机场航站楼里熙来攘往,广播里接连响起航班起落的通知,接机的人们拥挤在出口的护栏外,个个伸头张望,还有举牌子的,如同明星的应援团。东勰远远站在人群后面刷着手机,漫无目的而且心情烦躁地在几个app之间来回切换。从市区到机场足足花了他两个小时,结果顾颖却在电话里大惊小怪:“你还真来接我啊?!我以为你说着玩的。”接下去,顾颖聒噪地介绍起她为此行所做的准备,说自己如何订好了酒店,又如何规划好了行程。于此同时没有忘记在叙述中留下一些疏漏和疑惑,好时刻提醒东勰千万不要忘记她的身份,她只是一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女孩子。这是一种很好的示弱策略,用逞强来示弱,以这种方式呈现的柔弱比普通的柔弱更派用场,更能让人无法拒绝。 顾颖是在接近凌晨才抵达上海的。她一下飞机就给东勰打电话,两人约好在一家burgerking的门口碰头。顾颖比大学的时候要漂亮很多,她款款走来的时候,东勰差点没敢认。她的一头长发被染成了栗色,精心拉出的卷曲随着她的轻盈步态弹跳得错落有致。东勰从不知道女人味是什么,但他此刻可以确定,顾颖是有女人味的,而且这种韵味把几个路人的眼睛都勾直了。 “好久不见啊老大!”顾颖依然沿用了在社团时对东勰的称呼,那时候社团有二三十人,管东勰不叫学长都叫老大,叫得亲亲热热。别的社团都羡慕,可是一学就变味。顾颖清浅地微笑着,精致的妆容上看不出任何舟车劳顿的痕迹。“诶?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她走到近前,幅度极小地四下张望,好像头上顶着一个看不见的高脚杯。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东勰的脸上。 东勰有点困惑地笑了笑,无声地询问在她的预期里还应该有个谁。 顾颖又是一个浅笑,微微一颔首,鬓角两侧的长发轻松地荡了个秋千:“你女朋友呢?这么晚,她放心你自己来接一个女生?” 东勰恍然大悟,他没想到,当年自己和程凯演的那出戏本意是为了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表达拒绝,可没想到竟让她耿耿于怀了这么久,“毕业就分了。”东勰决定结束这个谎言,因为他发现撒谎也没用,人家该追来不还是追来了吗?他绅士地接过顾颖手上精巧的拉杆箱,终于笑了:“饿了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顾颖站在原地没动,眼睛里藏着含义不明的笑意,她指着burgerking大大的logo明知故问:“这里不就是吃饭的地方吗?” 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顾颖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不住地赞叹着上海的繁华。司机师傅是地道的本地人,得意洋洋地给她介绍起长三角地区近几年的繁荣发展。东勰听着司机师傅操着海派普通话和顾颖两个人一对一答,内心充满了感激,不久就在后座打起了瞌睡。 车子在斜土路上的一家酒店门口停下,司机师傅意犹未尽,说了好几个“再会”才把车子开走。东勰帮顾颖把行李搬进酒店的大堂,等着她在前台办理入住,心里琢磨着现在走还是帮她把行李搬进房间再走。他有点后悔,要是刚刚让师傅在门口等就好了,这样他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现在离开。顾颖和服务人员交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