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是相当之狼狈。 他摸索到窄巷外,心里在想:弄一件衣服,再找点吃的。 虞长乐发现此人十分冷静,就算在这种穷途末路之下,心里也没有崩溃的情绪。他非常清楚现在只有冷静才能救他的命,怨毒被他好好地压在心底。 这种心境和他后来在赤鬼城里的时候大不相同,可以说是一步一步踏入了泥潭。 窄巷外的街道也很冷清,从这里望过去,隔着两条街才是热闹所在。一只野猫从墙角窜过去,天上孤月,地上寒霜。 他慢慢地扶着墙往长街尽头走,这是那群追兵走的相反的方向。尽头是一团暖融融的灯火,喧闹不止,追兵绝不会想到他还会专往闹市走。 走百病,消灾去病咯! 走到尽头,忽地一阵喧嚣传来。虞长乐看到一只金色的花船喜气洋洋地从眼前走过,花船上坐着貌美妇人和孩童,妇人高歌,沿途撒下糖果和铜钱,孩童敲着小鼓,嘴里大声念着消灾去病的祝福词。 后面跟着许多人,去抢、接糖果铜钱。沿街挂满了各色灯笼,夜空中也是成百上千的灯。有人猜字谜,有人赏花灯。 原来是上元节,虞长乐心想。走百病是北方的习俗,他没有见过。 这里应当就是曾经并州了。 天下第一世家所镇的第一州,繁华超过了虞长乐所见过的沈氏的琅琊。只见漫天灯火,每一盏灯都彰显着并州的富丽。 哪来的乞丐在这里挡路?快走! 人群里有人伸手推了他一把,守卫被推得一个踉跄。他猛然抬眼盯着那个人,那人触上他的目光,又看到了他身上的血,一个哆嗦。 那人赶忙跑远了,临走嘀咕了一句:有病! 守卫低下头,颠了颠手,虞长乐看到他已经摸到了那人的钱袋。 走百病的花车走远了。铜钱早被人捡走,守卫上前,捡起一颗糖剥了放进嘴里。这是他这么多天来吃的第一样东西。 有不少妇人带着孩子出门,看到守卫都露出怪异的表情,像躲避什么瘟神似的赶快低头走远。守卫目不斜视,好像没看到这些视线似的,整了整衣服往成衣店走。 虞长乐很想知道守卫的脸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阿云,不由得有些焦灼,心里盼着他赶快去成衣店,说不定会照到镜子。 然而守卫拿着偷来的钱进了店,站到了镜子面前,虞长乐心里却一阵失望。 不是阿云,甚至根本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公子穿这件可英俊了!可要买?老板娘殷殷问道。 镜子里的脸,只能用平平无奇来形容。是个青年男子,眉眼间有股僵硬的郁气,穿着神色简袍。虞长乐本都开始质疑自己的猜测了,但仔细一瞧却发现他的表情十分木讷。 他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虞长乐又观察了一番,确定那是一张面具,不由得直欲扶额,无比佩服此人的谨慎。 面部的轮廓与阿云有几分相似,这个赤鬼城里的面具人守卫应当就是之前虚境里的阿云。而肩部受伤的位置,虞长乐猜,就是他后来被骷髅藤蔓寄生的位置。 不看脸,阿云颇有一种淡然出尘的风范,让人觉得他更适合雪白道袍而非深色简袍。 我买下了。阿云淡淡道。 他的声音不像上一个虚境里那么沙哑,更为清润低沉。 然而这声音一出,虞长乐又感觉到了那种无与伦比的熟悉。声线犹如鬼魅一般和记忆里的某个声音重合了,他心里的猜想呼之欲出。 阿云出了成衣店,一路上,虞长乐看到他在整理自己的行李。 并州的防守必然十分严密,他实在做出城的准备。虞长乐看着他翻捡自己的包袱,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寒意。 原来这根本不是他的包袱,是他之前杀了一个普通人偷来的。这张人皮面具也是照着那普通人的脸仿制来的。 他做的天衣无缝,唯一的纰漏就是在毁尸灭迹的时候被追杀者发现了,但没有看到他的脸。这一路追杀,阿云逃到了窄巷,后来就是虞长乐来到时看见的回忆了。 现在阿云的所有身份都是新的,追杀的钟家尚还不能掌握他新身份的行踪。而他很快就要慢悠悠地从容出城了。 当下,阿云还在慢悠悠地走路,深色新衣遮盖了血迹,表面上根本看不出身上有重伤。他走进了一间汤圆铺里。 他道:老板,两碗芝麻馅的汤圆。 与此同时,那几个追杀他的人钟家人也走了进来。给我们各来一碗汤圆! 虞长乐只是在这段回忆里,都生出了几分紧张来。可阿云却只是微微看了他们一眼,便抬步走了过去,将将坐在几人隔壁的桌子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