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的,床上的床帐,也是最精致不过的暖黄纱。 屋子里的气氛却有些不大对,宝玉伏在床榻上哭泣不止,袭人、麝月、秋纹、碧痕等丫鬟在一旁面色难看,似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宝玉今日被贾蔷骂了个狗血淋头,贾蔷走后,要不是贾母、王夫人拦着,他就要被贾政打死! 贾政旁的不敢自吹,可在保护自己身边女人一事上,他觉得贾蔷都没他做的出色! 最让宝玉心痛的是,姊妹们看他的眼神,都分明已经变了,好难过…… 碧痕素来是个牙尖嘴利的,只不过也不敢骂贾蔷甚么,只将罪魁祸首茜雪骂了又骂: “没脸的下流东西,往日何曾薄待了她?便是老太太、太太这回送她出去,也是又舍银子又舍衣服的,何曾亏待了她?倒像是逼她去死一样!” “说是死也不愿离了这地儿,结果如何?听说能去东府,巴狗一样跑了去!” 袭人劝道:“好了,不要说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能有个好去处,也是好事。”又劝宝玉道:“此事原和爷不相干,侯爷那边必是不了解,才生了那样大的气,二爷又何必委屈成这样?” 宝玉抬起头,回头看着诸丫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那日的话,是咱们私下里说的,太太是怎么也知道了?又没外人走风的,这可奇怪。” 袭人道:“你有甚忌讳的,一时高兴了,你就不管有人无人了。我也曾使过眼色,也曾递过暗号,倒被那别人已知道了,你反不觉。” 宝玉道:“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纹的来?” 袭人听了这话,心内一动,低头半日,无可回答,因便笑道:“正是呢,若论我们也有顽笑不留心的孟浪去处,怎么太太竟忘了?想是还有别的事,等完了再发放我们,也未可知呢。” 宝玉闻言,不再想其他,心碎道:“若连你们也一并去了,我不若出家去做和尚去罢。” 说罢,又落下眼泪来。 …… 距离宝玉院不远,便是李纨、贾兰的住处。 一盏油灯轻燃,洗漱罢的李纨看着贾兰在读书,微笑道:“快到子时了,莫要看了。你大兄先前怎么教你的?灯烛下读书写字伤眼,白日里专心用功,晚上就不必狠熬了。” 贾兰闻言有些惭愧道:“娘,是儿子的不是,白天和环三叔去顽了。” 李纨笑道:“你大兄不是说了,放假回家,原是为了放松的,该顽就去顽罢。” 贾兰闻言奇道:“咦,娘从前一直让孩儿好好读书,早些进学,如今怎还让儿子多顽呢?” 李纨笑道:“你大兄说的对,没个好身子骨,做甚么都不成。回来也见到你林姑姑了?” 贾兰点点头道:“林姑姑还送了我一套笔墨,都是极好的。娘,林姑姑今年没穿袄呢。” 贾兰记得,往年只要一入秋,他那位姑姑就要穿上薄袄了,等霜降后,就该换厚袄了。 李纨笑道:“是你大兄照顾的好!我在旁看着,也明白过来,这人啊,的确得要一副好身子骨,才能立得稳,不然甚么都是虚的。” 贾兰忽然笑道:“娘,如今你好信大兄的话啊。” 李纨心中坦然,摇头微笑道:“不只是娘信他,你瞧瞧,如今连老太太、老爷和你二婶婶、姑姑他们,哪个不信他?往年都是宝玉像个凤凰一样,但也只拿他当小孩子。如今家里人的目光都落在蔷儿身上,为甚么?” 贾兰若有所悟道:“是大兄让贾家变化了许多,还是好的变化。他有真能为,所以大家服他。” 李纨抚了抚贾兰的额头,轻声笑道:“这只是一面,并不全是如此。你看看他今天,是如何教训你宝二叔的?你知道,那叫甚么吗?” 贾兰毕竟还小,道:“娘,大兄是叫宝二叔不要拿人顶罪么?” 李纨笑道:“你大兄是教你宝二叔,能为高低且不论,重要的是,男儿要有担当,不能让身边的女孩子为他去送死,那样的男人,算不得男人,也当不得宁荣二公的子孙。” 说实话,今日荣庆堂上听到贾蔷这番话,即便李纨心中早如槁木一般,也不禁为之荡漾起来。 倒不是说对贾蔷有甚么想法,只是单纯觉得,世上有这样的男子,才是女儿家的幸事! 若是,若是她下辈子,也能寻到一个这样的郎君,那该多好啊…… “兰儿,记得,要做你大兄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 …… ps:六千多字啊,再还一章~~不是我斤斤计较,主要是最近要抽出时间来写几篇番……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