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南岸,乌衣小巷。 琼楼玉阁,舞榭歌台,鳞次枳比。 李白,崔颢,刘禹锡,杜牧,李商隐,韦庄,唐时最著名的诗人曾来此一游。 王安石,周邦彦,朱敦儒,萨都剌,宋时最出众的词人曾来此怀古。 千古名巷,几经兴衰…… “唉!” 一穿着儒衫、气度非凡的老者,面色淡然,眼波微悲的看着自家灰瓦粉墙,雕梁画栋的宅院,长叹一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声音,颤巍。 此人,乃天下文宗,儒林大家黄道益。 幸运躲过了上次祸及江南的大清洗,原本以为可以消弭灾厄。 却不想,终究还是躲不过…… 其女嫁入山东孔家,孔家与琅琊王氏为旧有亲。 只因这一点干系,横难便再度从山东烧回了金陵。 刚刚平息了没二日的大清洗,再度燃起。 作为“灾源”的黄家,第一个,被抄家流放。 满府悲声。 唯一值得庆幸的,这一轮抄家,与上一轮抄家相同。 除非死赖着不走,反抗闹事,否则,只要在限定的时间内离府,就不会有人催逼。 更不会有人打骂。 甚至,连私藏财产都不理会,在限定时间内,也不禁出入…… 只要不带箱笼,不要再想着变卖财产,不跑路即可。 也没机会带了,各家的账房银库最先被控制住。 其余的一点私房,又值当什么…… 也正因此,黄道益才有时间,再度凭吊一番祖宅…… “父亲……” 忽然,一个同样穿着儒衫的中年人,步履踉跄的走过来,双眼通红,面色哀绝。 “我儒家修身齐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虽离故土远行乃哀事,然黑辽亦是华夏之土。 耕读传家,亦可为也。 汝缘何悲戚至斯?” 黄道益淡淡的道。 中年人为其子,名唤黄昌,他躬身哽咽道:“父亲,岳丈,岳丈他老人家,去了……” 黄道益闻言,波澜不惊面色终于发生了变化,眼眸眯起,沉声道:“沧月公虽好杜康,然身体素来康健。 上旬日,我尚与其相会,他怎会忽然故……” 话未说完,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滞…… 黄昌悲戚道:“岳丈他老人家留绝笔言,生于乌衣巷,长于乌衣巷,不求功名利禄,只爱读书喝酒。 一生足矣,焉能受辱于匹夫之手?” 最后一言,黄昌悲绝吼出! 黄道益闻言,面色苍白,一瞬间,又老了许多。 倒不是因为老友故去,而是因为他在独子眼中,看到了死意。 儒家尚死,敬死。 死者为大。 只是…… 黄道益看着资质绝佳更甚于他的儿子,叹然道:“昌儿,生死是小,道统为大。 张子言:我辈儒生,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往圣之绝学,总归需要儒生来传递。 此儒家浩劫之日,沧月公以身死为快,却也埋没了多少圣道。 若黄家真要有人,需一死而证清名,为父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父亲!!” 黄昌闻言,听出黄道益言中之意,震撼的看着黄道益,悲痛道:“儿子岂敢逼老父去……父亲乃天下尊崇的大儒,当可传继往圣绝学。” 言语中,存着浓浓的殉道死意。 黄道益笑的沉重,道:“昌儿,你难道还看不透吗?活着,要比死去更难啊。 你就忍心,让为父一人,扛起圣道之重? 黄家藏书阁内的孤本,为父一人,无论如何都记不全啊。” “父亲……” 黄昌泪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