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奕走近车前,远远冲他摆了摆手,拉开车门迈进驾驶室,调转方向而去。 寻聿明凝望着汽车渐行渐远的影子,半晌,终于再也看不见。他心里空空落落的,拖沓着步子往回走,路过活动室时,听见小杨和人在里面聊天,又想起庄奕的话,也确实该给外公再找一个护工。 倒不是他不想,只是这事太难办。 外公和普通人不一样,很少有护工愿意照顾他。同样是做护理,放着照顾起来更轻松的人家不去,何必来疗养院受这份罪,宁可少赚些呢。 当初原先的护工嫌累提出辞职,一时又找不到新人来替,寻聿明那时远在明尼苏达州鞭长莫及,只能干着急。 幸亏安格斯有个中国朋友,这个朋友的朋友吃饭时认识了在米线馆端盘子的小杨,见他能吃苦、肯吃苦,便辗转介绍给了他。 寻聿明如今每个月倒有三分之二的工资进了小杨的口袋,还用安格斯朋友的人脉帮他落了户口,才换来这么一个牢靠的护工。 一想到这件事,寻聿明又忍不住心软,老师是对他不好,可这些年在生活上的照顾,也不是假的,感情这东西实难一笔勾销。 他叹了口气,回到病房,拿起床头桌上的书,坐在沙发上打发时间。那是一本古代语言学的专业书,他看着有点晦涩,但边边角角上都有外公记下的笔记,倒很亲切。 外公年轻时字迹刚毅,而今年纪大了没力气,手又常常颤抖,便也软绵绵起来,看着更像女性的字,有种娟秀的情致。 寻聿明一页页翻下去,对书里的内容毫无兴趣,字却越看越上瘾。外公记得很详细,书里的错误,个人的见解,以及其他文献中不同的说法和争议,都一一录在旁边。 “这本……不……不好。” 安静的卧室里忽然响起人声,吓了寻聿明一跳。他抬头看一眼表,不知不觉间竟已三点了,“你醒了外公?” “睡久了,头……头疼。”外公说话时嘴巴半张着,喉咙里溢出一声声拖长的杂音,“小……庄呢?” “医院有点儿事儿,他先回去处理了,等会儿再过来。”寻聿明合上书,摇起病床,端来不锈钢水杯凑到外公唇边,“喝点水外公,嘴巴都干了。” 这几天益发冷下来,空气也比先前干燥了,外公是上年纪的人,皮肤油脂分泌得少,鼻尖嘴角总是起皮。寻聿明给他的杯子里放几朵小菊花和枸杞,用热水冲了喂他。 外公喝两口水,推推他:“别总是让小庄……跑来跑去,当心……当心……” “当心他嫌烦吗?”寻聿明拿来薄绒外套给外公披上,趴在他膝上说:“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