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集团治下地方的见闻,让王锡爵明白了原来总是向往三代之治,想要开历史倒车是不对的。只有没本事让百姓摆脱穷困,只能靠压榨民脂民膏维系的政权,才需要那些驭民五术! 然而贫民、疲民、弱民、愚民、辱民的同时,也在削弱国家本身啊!所以国家也就既无开疆拓土的能力,亦无改善民生的动力,只能一天天等待腐烂。 知识分子都知道那样是不对的!从王阳明时期,富有责任心的读书人就意识到大明病了,他们苦寻病根,探求救国之路。期冀让大明跳出治乱循环的覆辙。 但居正改革的失败,彻底证明了传统的外儒内法救不了大明。因为张江陵已经是五百年最强了,大明不可能再出一个比张居正更强的宰相了。 王锡爵虽然自负宰辅之才,却也很清楚自己远不如张相公多矣。所以他相信自己为相最多也就做个裱糊匠,不可能为大明找到答案的。 灰心丧气之时,他发现了江南集团开创的新世界。难道这才大明这道超纲题的正确答案吗? 科学细胞严重匮乏的王大厨,在大雪纷飞中仰天长啸——球呀!这道题太难了,我!不!会! 但他靠最朴素的良知也知道,社会就是应该向前发展,让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百姓自然会拥戴你。 这才是政治家该有的追求!跟驭民五术一比,高下立判! 但江南这套玩法能不能移植到朝廷呢?王锡爵觉得是不能的,因为张居正的遭遇已经证明,文官集团拒绝任何让他们不舒服的改变。 除非把全部文官罢免,而代之以不同的组织和原则…… 那不就是江南集团的干部体系么? 王锡爵彻底明白赵昊要干什么了。为了百姓,也因为家族,他不想螳臂当车;但身为天子门生,朝廷命官,却又无法说服自己,跟着他们去革皇帝的命。 所以大厨选择自爆,来给皇帝提个醒。 ~~ 京师。 王锡爵那道《因事抗言辞恩命疏》一上,登时满城轰动,全城上点档次的酒楼都订不到包厢了…… 官员们额手相庆,都知道大局已定了。 那帮言官为什么能力战宰辅?靠的是太祖赋予他们的特权,靠的是今上的力挺。 但不管是太祖的特权,还是今上的力挺,都有一个前提,他们得在道德上站得住脚。用道德来杀伤别人,自己必须先占据道德高地。所以自来对言官的要求,才干政绩都不重要,关键是品行道德。 然而李植他们几个的老师,都因为教出他们来,羞愧的闭门不出了。等于把他们狠狠踢下了道德的高地。那还当个屁言官啊? 这波人头送的,属实让人瞠目结舌啊。 李植三人组也在喝酒,本来他们是约了好多科道一起来他家商量的,但自打听说张公公差点让皇上开了瓢,言官们都不跟他们凑了。 “一群墙头草、蠢货、废柴!”李植的骂声穿透堂屋,在天井中回荡道:“我们不过遇到一点小小的挫折,就避之不及了?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唉,这可不是小挫折……”丁此吕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道:“被老师这么不留情面的挤兑,我们得上本请辞了。” “上本不要紧,皇上会慰留吗?”羊可立也忧心忡忡道。 “应该会吧。我们可都是听皇上的。包括举荐大臣也是……”李植摸着山羊胡子道:“要是不保我们,往后谁还为皇上卖命?” “别那么自信,皇上可是连自己的师父都要搞的,还会把我们这些没用了废物放在心上?”丁此吕已经彻底消沉了。 “那就证明我们对皇上还有用!”李植忽然猛一拍案,吓得丁此吕一机灵。 “打起精神来,天无绝人之路,还没到躺平的时候!” “你有什么办法,出绝招吗?”丁此吕醉眼朦胧道。 “用不着……”李植摇摇头,缓缓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前日大峪山报闻,皇上寿宫挖出了石头,恐宝座置于石上,被迫停工了!” “哦,是吗?”小丁丁和小羊羊登时神情一振。 寿宫就是皇帝在世之日,给自己预筑的陵寝。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循祖宗成例罢了。 皇陵是国家的代表,江山的象征,所以皇陵的选址与营建是与国家的安危、兴衰联系在一起的,自然由最高级别的官员负总责。 现在地宫挖掘到了岩石层,说明当初选址就有问题。从风水的角度说,是大大的不吉利的。负责选址的官员,自然是要谢罪的。 那么应该负总责的是谁呢?当时的营建正副使分别是定国公徐文璧和太师张居正。徐文璧这种勋贵都是挂名的,一切的决定肯定是张居正做的! “这一定是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