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保的前提是甩锅,不要让脏水沾到自己身上。其实以高拱今时今日的权势,和皇帝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只要能置身事外,他就可以轻易平息此事的恶劣影响。 “但总要有人担责任啊……”高拱沉默良久,声音仿佛是从头顶的藻井传来的一般,疲惫又遥远。 “很简单,谁犯错谁担责。”张居正斩钉截铁道:“肃卿兄明鉴,壮士断腕尚有转机,当断不断就全都完蛋!” “可是……”高拱想说,山西帮和自己有菊花交易,杨博把天官之位让给自己,自己怎能不保住他的后辈? 这话说不出口,但他相信张居正能理解。 “肃卿兄,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当事人肯定无法脱身了。现在让他主动把这口锅背起来,是为了他好,至少怎么处理他,主动权还在肃卿兄手中。等事情闹大了,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了……” 张居正苦口婆心的劝道:“他主动一点还能保住王鉴川,要是宣大总督都栽了,还议个什么和?” “嗯……”高拱吐出长长一口浊气,他早已经想清楚了利害,只是无法启齿,要借张居正的嘴说出来罢了。 “确实得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不然一步被动,步步被动!”他仿佛激烈斗争了一番,缓缓点了点头。“都不是小孩子了,做错了事就得认罚。” “肃卿兄英明。”张居正忙奉上今日份马屁。 “但他一个人,怕是扛不起这口锅呀。”高拱却已经愁眉不展道:“他不过一个翰林学士,如何与闻中枢机密?总要说清楚,是谁告诉他的吧?” “这就得让他自己去想了。”张居正断然道:“总之绝对不能是从内阁出去的。” “那当然。”高拱眉头紧锁道:“旨意今日才交送六科廊,要说不是内阁泄露的,那就只有司礼监了……” 大明皇帝一般不亲自批阅奏章,而是将这项工作交给内阁和司礼监共同完成。内阁先看完奏章,替皇帝将旨意拟出来,写在小纸片上贴在奏章旁,这叫‘票拟’;司礼监再将票拟内容,由秉笔太监替皇帝用朱笔抄写在奏章上,最后掌印太监用上玉玺,就完成了一道完整的旨意。 所以司礼监完全具备泄密的条件,而且文官对太监有严重的歧视,简直是最佳甩锅对象了。 “但陈公公虽然能力平平,却也深得帝心,不可能不喊冤的。”高拱唯一所虑的是,万一甩锅不成,陈洪再把当初帮自己起复的事情抖出来,那可就难了看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张居正叹口气,似乎也没什么好法子。 “嗯……”高拱焦躁的背着手,在值房中兜了好一阵子圈子,方闷声道:“在这儿坐着也解决不了问题,你也去想想办法,我也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陈洪闭嘴!” “是。”张居正应一声,提醒高拱道:“一定要快,越晚越被动!” “我晓得。”高拱点点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见他赶苍蝇一样,张居正嘴角抽动一下,拱手无声无息的退下。 待张相公出去,沈应奎拿着笤帚簸箕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玉片。 “交给下面人打扫,你赶紧回去一趟,我有话要带给你岳父和张太史……”高拱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吩咐起来。 “是。”沈应奎闻言面色大变,赶紧搁下笤帚,匆匆而去。 “唉……”高拱背着手,看着满地的玉碎,感到一阵阵切肤之痛。 这样就算能解决问题,他付出的代价也太高昂了——会失去了两个重要盟友。 壮士断腕,真疼! 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决方案可寻…… 或者说,能壮士断腕,不影响大局,就已经烧高香了。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怎么这么不顺当呢?”高拱骂骂咧咧一脚将簸箕踢飞出去。 “哎呦!”就听楼下砰的一声,继而响起赵贞吉的怒吼声:“这他妈是谁干的?差点我开了瓢!” “活该,害人精!”高拱狠狠啐一口,嘭得关上了门。 ~~ 那厢间,邵大侠正在家中,设宴招待登门拜访的赵公子。 虽然如今邵大侠攀上高枝,眼高于顶,就是尚书侍郎也不放在眼里了。但对这位当初他还身处微末时的同道小迷弟,邵芳还是另眼相看的。 何况赵公子还备了一份厚得不像话的见面礼…… “老弟,按说呢,哥哥如今这门不好进了。你知道吗?就是六部尚书,国公侯爵都得先送帖子求见,见不见全看老哥我的心情。”他喝得醉醺醺的,说话也大了舌头,揽着赵昊的肩膀炫耀道: “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