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公主闻言后,眉梢蓦地一扬,不悦道:“圣人位在至尊,言行任性恣意。愚妇何幸之有,岂敢坐承如此人情之问!幸在所犯无干法纪,只是殷勤侍奉阿母,我若不允,圣人将何罪惩我?” “太平,你这又是……我实在、请你体谅阿兄的难处,我现在委实没有精力再与你吵闹旧事。” 听到太平公主如此阴阳怪气,皇帝眸中闪过一丝羞恼,但片刻后只是低头一叹,语气中颇有颓丧。 太平公主连日来诸种苦闷,自然不是皇帝放低身段几句软语就能化解,只是见母亲对她略作颔首,才冷哼一声、忿忿起身行出殿堂。 等到太平公主离开,一些侍立的宫人们也退到了帐幕后方去,偌大殿堂中只剩下母子两人。 皇帝神情略显急促,低头避开母亲审视的眼神,几番张嘴才涩声道:“革命之后,我常有要强之想,但终究不得不承认,小器狭量,确是不如阿母得人。西军前路已经入都,由定鼎门入城,纵马天街,直入上阳宫……” 皇太后听到这话,眸子闪了一闪,望着一脸颓丧的皇帝说道:“你仍是觉得慎之这么做是冒犯?是觉得你已经没有能力庇护你母?” 皇帝闻言后惨然一笑,摇了摇头,但接着又点了点头:“被一个少辈如此见轻,确是难堪。但如今都畿形势确是已经不容乐观,诸种扰乱,倒也不再差这一桩。若心事之说,雍王此举反而让我松一口气,不必因我一人昏庸而有害阿母性命……” “李思训等人也投了雍王,唉,他们本是身负朝廷群众厚望、出城阻拦雍王东行……可现在,他们背弃前命,与雍王同声施压朝廷!阿母,你教养出一个了不起的孙子,雍王他专据关西已经年久,结果现在却反诘我执国器以来戎祀不兴…… 我不是在作什么抱怨,只是觉得他如此声讨,的确是有些强词夺理了……唉,权势之内,哪有什么人情可存,跟阿母你、跟雍王相比,我确是有欠权变。甚至就连三兄、三兄他久在江湖之远,但如今论及朝野中人望所孚,都远胜于我……” 李旦断断续续的讲起来,语调中满是失落与惆怅,也没有什么头绪可言,大有一种积郁于怀、不吐不快的意思。 皇帝这一番絮叨所言及诸事,有的皇太后已经知晓,有的则就是刚刚知晓,比如庐陵王私逃归国一事。毕竟她对外界情况的了解最主要渠道便是太平公主,而最近这段时间,太平公主本身行动也受到了限制,母女两人都是近乎与世隔绝,甚至就连雍王将要归国这样一桩大事,都是在皇帝诸子女送入上阳宫后才知道。 所以在听到皇帝这一番絮叨后,皇太后也才了解到神都局势居然已经混乱到了这一步,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望向皇帝的眼神转为冷峻。 “内外失衡、竟已如此严重……满朝人心浮动,朝事尽废,雍王一言递入都中,顷刻间门下聚书数百、议论西迁……这些人本身已经全无君父大义,可笑竟然还……” 皇帝两眼茫然、思路也是混乱至极,想到什么便随口漫言。 “够了!” 皇太后终于忍不住,拍案冷哼一声,等到皇帝收声望来,她才望着皇帝叹息道:“四郎,治国从来不是一桩易事。你入朝之后所历诸事如何不说,眼下内外已经如此忧困,却仍在此闲苑絮语,于事何益?你母一介失势老妇,除了几分耐心,更能助你多少? 若眼下连相与共权论事二三人都无,那我给你只有一个建议,顺势而退。大位所在,唯势力固有才可称尊,若权柄已失,唯从善如流、藏身于众,才或可谋于一线生机。你从来也不是擅弄权势之人,这并不是小觑你,只是你母不愿白发丧子的一点切念。退下来吧,家国乱事推给慎之……” “阿母,我还有退路吗?我……” “有的,你从来也不失退路,哪怕此时此刻。慎之以威吓众,发议尊驾西迁,这就是在助你拢合朝情、化解纷争,让朝士群情不迷失于邪情之内。大义之内,即便你三兄归国,不为大祸,制访于野,迎其入朝,共待宗家少壮归朝定礼……” 武则天望着失魂落魄的儿子,苦口婆心的说道:“事情如果再纵容恶化下去,纵情于野,那才是真正的不可收拾。慎之虽有咄咄之态,但至今仍然不失恪守之礼。你三兄流落江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