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本来是梁王武三思给代王所统肃岳军限定的归朝之日。然而日前朝廷所遣前往岭南案查流人谋反的使者万国俊、刘光业,先后被强人狙杀于嵩山南麓的驿途中,使得事情又发生了转变。 圣皇陛下对此自然是震怒至极,于朝堂表态一定要严查到底。 武三思自然怀疑这是代王不想归都而使用的手段,同时也通过党徒们将这份怀疑表露出来,上书弹劾代王虚奏功事,五千劲旅久巡无功,仍然不免纵恶行凶,提议代王归都受审,另以别员出使代掌肃岳军。 但这一提议当然遭到了众多朝臣的反对,本身肃岳军就是专事专遣,主要的任务就是肃清从神都到嵩山、以及嵩山山麓周边匪迹。而万国俊等两人遇害之地已经超出了这一范围,肃岳军也不可贸然越境巡察。 其次,相较于追究代王责任,似乎案发地所在县域更值得追究。因为就在此前不久,相关州县还接连上奏境域太平、匪迹绝无,提议朝廷将肃岳军召回,然后就发生了这种恶事。 为了保证政绩或者出于别的原因,地方官员虚报情况、粉饰太平,这也是经常会有的事情。也正因此,朝廷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分遣诸道使者出巡,以调查各州真实情况。 在略作权衡之后,圣皇陛下采信后者,主要追究地方责任,并让肃岳军扩大巡察的范围,一定要肃清嵩山近域匪踪。 与此同时,圣皇陛下又加派使者继续南下,并着肃岳军分兵保护,送出河洛范围。 如此一番折腾,时间很快就到了九月,河北征兵事宜也基本完成,虽然距离原定的六万大军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出兵日期已经到来,也只能按照期限大军北进。 当然,武氏诸王想要将肃岳军征入大军的打算是落空了。 面对这一变数,武三思心情自然是有些恶劣,剥夺代王军权是他针对代王的重要一环。 如今的代王,早已经不是早年声势寡弱的孤家寡人,想要针对其人,也只能循序渐进,先制造出一个代王将要失势的假象,以此动摇其党徒拥从之心,接下来才好更进一步的加以推动。 且不说武三思这里还在思忖该要如何对付代王,在代北道大军正式出兵之后,被朝士群参的宰相李昭德终于被罢相,外任泉州南安县尉。安西大都护王孝杰,也同样被罢知政事。 与此同时,以天官侍郎张锡为凤阁侍郎、司刑少卿杜景俭为秋官侍郎并右台中丞周允元一同拜相。 当然,这一轮的调整并不是最终结果,只看拜相三人原本职事,或典选、或刑罚、或弹劾,这说明圣皇陛下是要通过政事堂对朝局进行一次比较彻底的调度与清洗,本意应该还是为了封禅大典继续做铺垫。 这样一个调整,时局中人不免有悲有喜。一些想要籍此拜相的时流不免大失所望,但另有一些人则就不免更加的斗志昂扬,每一次的朝局调整,都是危、机并存,最终结果如何,那就要看各自手段与造化了。 在朝时流或还喜忧参半,但谪人则就唯剩落寞了。 九月中旬,李昭德被引回神都,右台中丞周允元负责接待了他,甚至没有允许他前往皇城,而是在洛州推院里进行了相关卷事的交割。除此之外,神都城内几无一人出面。 李昭德虽然傲气深在,但也在官场浮沉多年,类似的人情冷暖也都有所经历,对此倒也没有太过感怀。他也并没有在神都多作停留,妄想圣意有所回转,交割完毕后便即刻启程,往洛南而去。 一日奔波行程不远,当日一行人入住离城三十里的馆驿中,只被通堂安置而不入官厅。对此李昭德的随员们自有几分不满,准备教训一下狗眼看人低的驿卒,却被李昭德给制止了。 他自知拜相以来得罪人多、施惠却少,特别是将魏王武承嗣架空出朝堂,如今骤然失势,难保不会被人继续的穷追猛打。 特别王城驿凶案给朝野斗争开了一个恶劣的先河,在没有离开河洛范围之前,他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无从保证,此刻也实在没有心情计较行途中的待遇问题。 馆驿提供的住处已经是颇为简陋,吃食则更加粗糙,让人难以下咽。驿卒们或是收到指使要对李昭德加以刁难,但本身也不敢过分折辱这位前宰相,还是找了一个借口稍作敷衍:“肃岳军将要过境,近畿馆驿史料都要提前留备,并非有意怠慢李府君。” “代王将要归都了?” 李昭德听到这话,眸光不免微微一闪,借着开口问道。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