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西隔城,宫人们簇拥着代王妃的车驾转过宫室,沿宫道缓缓向北而行。 司苑徐氏的尸体被摆上了车,人不能见。但与宫人们同行于车前的代王妃衣裙上血迹斑斑,瞧着自是触目惊心。 沿途宫人驻足观望,见到这一幕后,不免各自惊悸不定,还以为刑卒猖獗,竟连代王家人都不能免。 可是当打听到事情缘由后,宫人们神情不免转为凄然,同时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 最近这段时间,她们这些宫中在事者被人肆意提捕刑讯拷问,可以说是朝不保夕,如今总算有真正的贵人被牵涉入事,心中自是希望贵人能作发声,让她们处境能有改善。 出于这样的心理,许多宫人都默默跟随在代王妃车驾之后,当车驾行至九洲池北缘的时候,后方跟随者已经达到了数百人。 行进间,对面又出现一队人,为首者乃是入宫不久的太平公主与韦团儿。 眼见到代王妃衫裙染血,韦团儿脸色已经蓦地一变,疾行上前抓住代王妃颤声道:“王妃这是……那些刑卒,他们怎敢如此大胆?难道不怕殿下归都将他们统统……” “我无事,这是徐司苑的血。” 郑文茵拍拍韦团儿手臂,转头抬头望向太平公主并说道:“家事陡遭刁难,还要扰及公主殿下,妾真是惭愧。” “至亲的两家,无分你我,何必说这些!” 太平公主行上前来,确定王妃无碍之后,将事情原委快速了解一番,然后便冷笑起来:“又是这个贼僧!他如此骄狂凶横,难道真以为世道无人能够制他!今日所杀还只一宫奴,若还要情怯退忍,更不知他会行何凶恶!” 太平公主一边怒骂着一边紧握住王妃的手,并沉声道:“娘子勿忧,我与你同往面圣。纵有什么仇隙积怨,今日一并痛快了结!” 说话间,她便拉着王妃往禁中内经场方向而去,步伐之快捷、神情之激动还要甚于代王妃。至于后方跟随的那些宫女们眼见到太平公主也加入进来,心情不免也更加振奋起来,甚至有人奔走相告,招呼更多同伴跟随上来。 这时候,郑文茵心里已经隐隐感觉有些不妥,事态似乎在向失控的方向发展。但她虽然遇事能有静气,可此类事情终究少有经历,只能任由太平公主拉着继续前行。 当一行人走到隔城宫墙时,后方跟随的宫人已有近千之众,虽然多是宫女、宦者,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场面也是颇为骇人。行途中已经有巡防的禁卫入前盘查拦阻,但却都被太平公主厉言斥退。 正当一行人将要行出隔城,宫门处又快步行出一队宫官,为首者乃是上官婉儿。 眼见到这一幕,上官婉儿神情也是陡然一变,先上前对代王妃稍作询问,另一侧太平公主已经不耐烦道:“上官应制你也无需细问,待登殿面圣之后自有了然!怀义此次实在骄横,竟敢在代王妃当面打杀她的宫用近人,我不为她声张,异日代王归都、如何相见!” 上官婉儿听到这话,秀眉微蹙起来,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又望着代王妃说道:“陡逢妖情刁难,的确意气难忍。王妃慷慨行于宫中,诚是事出有因。但、但方才殿中,陛下新授薛师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不日将要率军出征突厥!” 太平公主与代王妃闻听此言,脸色俱是一变。片刻后太平公主已经忍不住怒声道:“阿母此番任用,真是……贼僧长才全无,唯是恃宠弄威,偶或趁于侥幸,怎么能国事频托!” 她又抓住代王妃,继续说道:“娘子不必因他位高生惧,就算加授又如何?只要大军还未成行,凡事都有转机!他打杀你家门下近人,所伤是代王时望,正愁他势位卑弱不足泄恨,代王是我门户英壮,岂会向一幸进贼僧低头!那宫官无罪遭杀,若不还其公道,此事只成噱谈!” “惊闻宫官遭此虐杀,妾心中未尝不悲。但请问公主殿下,何者可称公道?公主生来即天家明珠,尊崇无比,妾则刑家孽种,襁褓之内即入掖庭,命数注定,修于前世、惠于今生!妾所言并非身外闲论,我等宫役或是孽业随身,偶或暂得圣眷得享虚荣,可一旦天意偶失,无论是那位徐司苑,又或是妾,都要伏尸此处!” 上官婉儿凝望着太平公主,少有的措辞激烈,接着又回望代王妃,吸气缓声道:“殿下如今不在畿内,王妃内主家事,诸情应有把持。陛下着我安慰王妃,道是代王坚毅苦行,一分一寸的积功,世道人眼俱有所见。若因一时半刻的意气长短便为人或赞或毁,这样的虚情并不值得看重。屈伸如何,圣心有度。” 上官婉儿讲完后,郑文茵目露沉思,回头看一眼装载着徐氏的车驾,视线又望向后方那些广聚的宫人,等到回过头来,目光渐渐有所笃定,先向太平公主敛裙作礼道:“今日之事,公主殿下闻讯即来,妾深有感激。但不意事态如此,若再恃情牵连,妾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