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猛地打翻药碗,仅馀的一丝药汁泼到施银海的襟袖上,拓开淡淡的乌色。 后者既不生气,也不恼怒,只是压下指腹,轻巧拭去。不过是小孩的玩具被她抢走,故意撒泼罢了,心里还敬重着她,所以才会有这般不痛不痒的羞辱。 至尊更狠一点,就该拿这个碗儿碎了她头颅。 施银海唇角微翘。 “你笑什么?来啊,寡人倒要看看,你个畜生,还能做到何种程度!” 君王眸似劫火,焚烧着,是要将所有燃烧殆尽。 而摄政王宛如一方玉镇纸,巨浪再滔天,劫难再深重,依然能从容平稳地镇压,平息王朝动荡。 “那臣,便却之不恭了。” 施银海叹息着,袖里滑出一粒菩提子。 “啪!” 绯红被她摔进床榻内侧,那拇指紧紧镇守着她的心端。 这一刻,是菩萨破戒。 更是魔头横行。 “啊!” 宫侍无意识地惊喘出声。 摄政王的山玄玉勾缠在天子的大带上,叠印玄色衣摆,即使在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施银海的回眸淡泊自若,宛若一缕春风拂开冻土,声音温煦。 “我与陛下商讨要事,你且殿外回避。” 宫侍满脸通红,“遵、遵摄政王令。” 他就像是一尾失水的鱼儿,捂着怦怦直跳的胸膛,口干舌焦退出了内室。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摄政王施施而行,踏出殿外。 宫侍抬眸,飞快窥了一眼。 施银海朝服整洁,神色静严,唯有侧颈烙了一圈淡红的牙印,发泄之意甚是浓烈,撕裂了表象上的风平浪静。 她双眸如墨海,声息尽数收敛,“派一个人,进去收拾,别做多余的事情,惹怒陛下。另外,没我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长定宫,违者,诛杀。” “唯!” 夕阳沉没,馀光消散,长定宫陷入一片昏暗。 绯红卧在榻上,被人捂住了口鼻。 “至尊,是我,黎书。” 绯红视物昏暗,只窥见一双星子幽微的眼眸,灵光闪瞬而过。 性情贞静的大家公子出乎意料换了一身黑衣,气息微不可闻,他悬着压衣刀,伏在她耳边轻道,“您别说话,听我说。从长定宫出去,西边就是尺经殿,您进去,西墙有一副‘辟阖坤乾’的字帖,大家笔迹,银钩虿尾……” 周黎书嗜好字画的毛病又发作了,他低低咳嗽两声,掩饰尴尬,“总之,字帖之后有一条甬道,直通天风街,至尊出去之后,拿着这把匕首,有人会接应您。” 他解下压衣刀,递到她面前。 女子朱唇玉面,在昏暗烛火下愈发靡艳。 她慢慢曲起腿,似一头苏醒的巨蟒,要将他全盘吞下。 “你是谁?” 周黎书轻声道,“至尊忘了吗,我是絮絮哥哥,哥哥自然要保护妹妹。” 他也只有这片刻放肆了。 女子的指尖勾乱他一缕鬓发。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周黎书缄默片刻,才出声,“天子当有四军,三明一暗,若非施银海逆行倒施,我也不会现于君前……” 虎贲、逆鳞、红六师、黑八师,方称得上是天子四大守备,他这一脉守在暗处,若非危急存亡,不得现身。 如此凝重时刻,绯红突然转了话锋,“所以那日在塔庙,你是故意软倒在我怀里的?还有奉刀那次,体力不支,也是诱着我捉哥哥的腰?哥哥真是打得好主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