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里,揿在枕上,“你在躲什么?” 她说不上来,好像是羞于面对夜里不能自抑的自己,更羞于这样的自己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看见她,席泠的心一霎又回溢,渐渐阗满了,都是她的影。他从她眼里看出来羞怯,俯低亲她一下,格外温柔,“今日羞,明日还羞么?天天羞,这张脸都要烧化了。” 他抚着她红扑扑的脸,朝窗户望一眼,“快到晌午了,饿不饿?” 箫娘很庆幸从那些心跳的话题说到了柴米油盐,她也能稍微恢复些如常的骄横,俏生生翻了个眼皮,“你只晓得吃呀?怎的老是饿?” 一夜的绮光好似把胭脂融在她骨头里,腮上唇上的从底下泛出颜色,似碾烂了一朵芍药溢出的红浆。席泠的拇指摁了摁她微嘟的下唇,亲了下,“我是怕既累着你,又饿着你。” 旋即拧一拧她的鼻尖,翻身下床。 箫娘慌张朝里扭头,直到听见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挲,她才敢扭回来,从枕畔看他系着袍子,顷刻由夜里的兽,化成了那个白天斯文的“席大人”。 阳光从他身侧穿过来,落在她横着的脸与裙,暖得惊心动魄。她眨眨眼,望向帐顶,暗把褥子底下藏匿的那张符咒摸一摸。 在此迷醉的早晨,墙头红杏膨胀,终日涨成满树清甜多汁的果子。 隔几日箫娘摘下来一篮子,用块崭新的布头盖着,就与绿蟾共赴仇府探望辛玉台。 车马迢迢,街市攘攘。绿蟾预备了一车的礼,瞧瞧箫娘裙上那筐杏,只怕人说她寒酸她面上不好看,便挨近了坐,朝面前两匹缎子指一指,“一会到了他家,你就说那是你拿来的。” 箫娘知她好意,偏她就是故意的,探望辛玉台,值得她废哪样好东西?就怀抱这筐杏,还是忍痛摘下来的。她把嘴瘪一瘪,“那多不好,要奶奶的东西送人情。” “不妨的,你我还计较这点东西?”绿蟾把她腕子搡一下,花貌温柔,“仇家,你原是不好来的,又同玉台有些嫌隙,要不是我请你陪我来,你还犯不着走这一趟呢,就当我谢你吧。” 箫娘如今与她几分亲近,没皮没脸笑起来,“我有什么不好来的?不过不爱与他家太太撞见罢了。我告诉你,他们家太太,身上冷蛰蛰的,不像个活人,说话办事,拿乔作态的。” 绿蟾安她的神,“不怕,我们只往玉台房里去。” 向门首通报,小厮引入玉台房中,外头就瞧见两扇门外头钉了长木栓,又看左右槛窗,皆上了镀金的锁头,冷冰冰对着太阳耀着光,厚重得像镇压着一个沉重的怨鬼。 屋里格外晦暗,往日陈列的瓷器玉器皆收了个干净,案上多宝阁上均是空落落的。玉台跟前伺候的丫头漠视了箫娘,只对绿蟾说:“姑娘此刻睡了。我们自姑娘得了这病,偶然要拿凶器伤人,太太怕闹出人命官司,叫把屋里的厉害家伙都收起来。每日吃药瞧大夫都不缺什么。” 二人跟着榻上坐,丫头使奉了茶果,满屋里金猊香烬,凉的榻、凉的椅、尘嚣也是凉的。什么都不缺,就是缺股热乎乎的活人气,只有刚上的茶冒着热腾腾的烟。 箫娘呷一口茶,心绪淡淡。倒是绿蟾是玉台的亲表姐,见此凄境,心内难免微恸,片刻就星眼朦胧,“家里姑妈不是说要使人接回家养病么?如何还不来接?” “先前来与这边太太说了两回,这边太太不大喜欢,仍叫在家中将养,只怕传出去外头不好听。这些日,听说家中老爷有些公务挂心,又碍着仇家的脸面,又见这里吃得穿的请大夫吃药不曾亏待,就没再说来接的事情了嚜。” 绿蟾蘸干泪花,悄悄拉过丫头到跟前,朝外头张望一瞬,放低着声线,“果然什么都不缺?” 丫头淡扫了眼箫娘,回眼怅惘地笑了笑,“一应不缺。” “那怎的玉台没听见说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