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盏一一铭记了,点点头,“转头我回去告诉一声。” 那丫头转转眼珠子,又笑,“小官人,什么窗纱帘子倒是不打紧,头一椿要紧的,是要屋里要清静才好。我们姑娘呢,平日不大使唤几个人,在家常在屋里的就我们三个丫头,人进进出出多了,姑娘不喜欢。” 说到此节,绿蟾将丫头手腕拉一拉,朝她皱眉。何盏顷刻领会,是暗指他身前伺候的人呢。 他笑笑,把双膝搓着,“我屋里人倒不多,不算院里扫洗担水的人,屋里如今是四个丫头伺候。有两个年纪稍大,母亲说了,赶在小姐过去,先将她们许了人。另两个十三四岁的年纪,等大些再配人。” 如这般,进门就没那些莺莺燕燕理不清的繁琐,两口儿清清静静过日子,倒十分美满。两婆子在身后朝绿蟾点头,绿蟾秋波低转,映着朱阑碧水,另添几分春。 第45章 抚郎衣 (五) 自绿蟾外头去后, 丫头们廊下玩耍,绣阁屏空,冷清清剩箫娘与玉台对坐。 久等绿蟾不归, 箫娘欲向廊外辞回家去。谁知才起身,听见玉台蓦地吐了句, “我如今才是晓得了, 那个软玉,是你安插往我家去的,是不是?” 这一席玉台话不多,比往日娴静了不少,箫娘只当她转了性, 冷不防一开口,还是如常夹枪带棍。箫娘又坐回去, 见她瞳仁里闪着一点白光,像寒噤噤的刀尖。从前那点张扬的怨, 都化作了幽幽的恨。 箫娘将唇抿出条细细的弧线,慢歪下颌,“我有那个本事?你愈发瞧得起我了, 你家的汉子喜欢哪个丫头, 是我能管得住的?” 玉台把胸口起伏两下, 好似把对她的恨往肚子里咽了咽。如今她们扯不上干系, 箫娘是官太太了,她是嫁了人的妇人,她的手再长, 也伸不到她家里去。却能伸到仇九晋心里, 让他对冷摆着她, 像一只渐渐染尘的空寂精美梅瓶。 她再恨, 也只能下咽。 可她想知道个因由,慢吞吞搁下箸儿,“我晓得是你。你走都走了,还要埋下个火引子对付我,你就这样恨我?” “你说错了,不是恨,”箫娘摸了绢子揩嘴,剔起眼,“是讨厌。我最讨厌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想作践我嚜,我就得让你尝尝叫人作践的滋味。也是你自家太不中用,这点子小事情,就闹病闹灾的。” 说到此节,她用指端拈起支象牙箸,轻轻地晃一晃,伴随她幸灾乐祸的一缕笑,“听说你病了一场?如今可大安了?” 玉台跟前那丫头跳起来,“好歹毒的人!我们姑娘不过与你绊几句嘴,你就要置人死地!还假惺惺问什么?你不是巴不得我们姑娘不好?” “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去死?啧啧啧、犯不上呀。”箫娘险些笑得抖散骨头,笑声哗啦啦的,像一把一把的铜钱,终于撒回了玉台身上。 玉台把唇错一错,陡地站起来掴了她一巴掌,“我犯不着去死,倒称了你的心!” 旧仇未消,箫娘又添新恨。但她没还手,而是怀着这郁愤,誓要把玉台这蠢人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随手蹭蹭脸,又笑,“死又死不得,活又活不好,日子真是难熬。我真是可怜你,你打我这一下,我不同你计较,反正你在仇家,有的是不高兴的日子过。不过我这人呢,有些心善,我给你支个招,你的一生都系在仇大爷身上了,你去求他呀,毕竟是夫妻,只要你肯放放身段。他我还是晓得,最心软不过的一个男人,你是他的发妻,还能真不管你不成?” 玉台果然是个蠢人,还真就把这话存在心上。归家赶上斜阳渐灺,往太太云氏屋里去请过安,就回房呆坐着。 直到上灯,镜里镜外两盏明灭的灯火,像一对魅惑人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扇出她一些低三下四的念头来。 第二天,就往娘家,托她母亲使人往秦淮河偷偷请了个老道的鸨母来,要请教些讨好男人的法子。 奈何衙门里头正忙着检点秋税上缴户科,仇九晋更不得闲,时常早出晚归,衙内上上下下,皆是忙得脚不沾地。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