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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祸水 第5节


耳畔,由耳廓,细细地钻进他心里。

    奇怪的是,打他亲娘死后,他像缺了一半心窍,从未觉得谁可怜,对弱对残都丧失了怜悯。

    但此刻,他听着箫娘荏弱的呼吸,心脏身不由己地蜷缩了一下。他也跟着翻了个身,把自己可怜兮兮地蜷缩起来。

    漫长的夜终于在丑陋的蜡炬里滑过,比及天光上窗纱,箫娘听见院门开阖,爬起来往厨房去舀水吃,席慕白正好醒来,隔着窗扯着嗓子喊:“早饭不要繁琐,蒸一样馍馍、炒两样小菜!”

    箫娘站在灶台前,恨不得就着手中的葫芦瓢冲进屋里活活敲死他!她将那个牛皮封纸由砖缝里抽出来打开,贪恋地看看那些粉末。

    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席慕白必定能催逼出她熊熊的恨火,烧毁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赤阳亦开始缓缓烧,烧黄了杏,烧得蝉沸,两岸香粉已浮汗,夫子庙学子们罗衫湿透,擦身而去,有三两相熟撞见,与席泠何盏二人作揖寒暄。

    席泠今番穿的是箫娘裁的那件孔雀绿圆领袍,扎着黑幅巾。何盏则穿一件月魄绉纱直裰,戴着顶银打的飞叶冠,睐目与他笑,“碎云,不是我多嘴,你这个冷冷清清的脾性还该改一些,遇见旧日同窗,还是这般不冷不热,多伤情分?”

    转过路桥,街市繁华,车马阗咽,席泠的声音在喧嚣街市里,愈显清孑,“你与我多年邻友,晓得我就是这么个性情,请多包涵。”

    “你瞧,又客气起来。”何盏无奈何一笑,引他进了县衙门,“我不瞒你,我也是做了主簿,才晓得人际来往。从前只顾闭门造车,不愿与人为伍。这有了差事才明白,多少得与人交道,否则上上下下,哪个为你上心办差事?嗳,我可不是指阿谀奉承,就是寻常往来。”

    衙门内场院迎面走来位缁衣,朝何盏拱手,“何主簿。”

    “郑班头。”何盏忙把二人相互引荐,“这位是县衙里的差役总班头。郑班头,这位是县儒学新任的训导,进士出身,今日与我来取赴任的扎付。”

    那郑班头忙端正作揖,“原来是进士老爷,小的听见堂尊将扎付交在了吴县丞手上,吴县丞此刻在内堂。二位老爷快去,这会子吴县丞忙着交付公务,要调任扬州了。”

    “那得赶紧。”何盏引席泠双双穿廊而去。

    踅入内堂,见吴县丞正与个二十上下穿青补服的青年对坐说话。那青年生得器宇端凝,丰神俊骨,不似席泠的出尘孤绝之姿,此人自有一股处事和善的风度。

    席泠与他打个照面,将冷目调转吴县丞身上。这吴县丞便是箫娘原先的东家,皮相瘦骨嶙峋,眼中透着股市侩精明,倒果如箫娘所言,是位省钱不要命的主。

    几人相互拱手行了礼,何盏便从中调和,左右引荐,“吴大人,这便是卑职说起的席泠,字碎云,进士出身,倘或不是那时殿试染疾,写不好字,只怕状元也争得。”

    “好说好说。”吴县丞将席泠淡睃一眼,只对何盏这位上峰之子笑得没眼缝,“何主簿嘱托的事情,我自然不敢懈怠。我们县儒学里有这么位才华横溢的训导,也是生员们的福分。这是扎付,印章画押,我都办妥了,且请拿去交予新任的白教谕。”

    席泠接过,拱手作揖,“谢过吴县丞。”

    “好说好说。”吴县丞端起茶淡呷一口,扭头又对何盏引荐对面青年,“这位仇通判家的大公子,尊名仇九晋,也是进士出身,刚从云贵一带游历回来,如今顶我的缺。我要往扬州去了嘛,往后就是您二位年轻人共事。”

    那仇九晋拔座与何盏相互作揖,因二人之父皆在府台衙门当差,彼此难免寒暄几句。

    只席泠坐着冷板凳,不与人言,沉默睐目厅外,金乌已悄然中悬,青瓦仿佛铺了层金纱,连未卜的前途看起来也似乎有了些澄明之态。

    第8章 犹未死 (八)

    燕忙莺乱,花柳飘摇,今朝拟定功名,席泠辞了私塾,辗转往县儒学递呈扎付,即定明日拜马到任。

    这厢归家,箫娘正在灶上烧水,听见院门响,丢下柴火就朝他跑来。临到跟前,好像有些话羞于启齿,一双眼期期艾艾地将他打量。

    席泠暗暗好笑,剪起一条胳膊,“有什么话就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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