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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与她散后,手心攥着一手冷汗,到厕所冲手,一时竟分辨不出是是水冷还是手心冷,难堪是冒着寒气的水,注入我体内,顺着血管填满全身。好像全身的皮肤这里烧一块的,那里冻一块。明明是夏天。

    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有这么……差劲吗。在此之前才被夸过,她为什么这么贬低我。心里的小狗流泪了,我也快流泪了。莫名其妙地流泪就太怪了,又把泪水含回心口,胸口闷闷的,脸烫烫的。小狗垂着脑袋,像才被大雨淋过。

    我甩干手,回到教室午睡。为了下午的考试。可是睡不着,教室里没开空调,闷闷的。脸埋在自己环着的臂弯,脑子里既像糊得乱七八糟的浆糊,又像被晒化的柏油路,隐约能闻到强光烤柏油路的热气味,亦或是艳阳下鞋踏跑在塑胶跑道的塑胶味。一时不知道是生理难受还是心里难受,或者都难受。

    醒来的时候脸上被表带压出的红痕明显,不知道怎么睡着的,意识清明的第一瞬竟然是叹气。

    可是初次的舆论非常重要,严姐的一番话让我与他之间已然竖起了高墙,不是阶级的高墙,不是贫富的高墙,是尊卑的高墙。我叹气的心隐隐有笑意,尊卑,这形容好笑。

    可惜那时的我,竟没法说服自己,只是一直一直悲观地默认自己的卑贱,很久很久。

    下午的考试。中午没睡好,脑子嗡嗡的,是许久不熬夜偶尔熬一次夜那种意料之中的难受。听听力时,眼睛钉得死死的,单词被排挤在脑外,做阅读时也没发集中,像是耗力许多只余一了点被人拖着走的力。

    几篇阅读下来,似坐了趟空气流通不畅的班车,胸腔里都是那股子味,连脑子里都是。收卷时有些破防,哭也哭不出来。我到底在拿什么浪费光阴。脑袋没有手的支持,缓缓地、庄重地降落到平板桌面。

    出来考场,还是没下车,依然气闷。眼见他从隔壁考试的门出来,有些惊讶,竟然是一个水平。和我一样的水平。

    考生回教室放纸笔,走廊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是平静、没有波澜的样子。

    接着是午餐时间。我耐心等待人潮散去,回到他的考室,回想着他出来的路线,找到对应位置,摩挲他的名字。

    宋昔昀。

    名字真好听,其实前几日做梦有梦见你名字,但我没记住,现在记住了。

    怎么会名字都这么合意,像青春校园文男主该有的名字,符合少女对美好的想象。

    几天后,排名下来的时候,心情是明了又暗的。是进步了,但唯一拖后腿的就是昏沉沉度过的那科。去看进步榜,有我,竟也有你!

    我很高兴,忙拉朋友帮我和红榜合影,结婚一样,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只可惜我们还不认识,只可惜你还不认识我。

    可是掰掉的那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你看你变得好奇怪,你被外物操控了,你的情绪、你的悲观没法被关住了。

    于是我对李倩文说,我不再喜欢他了。

    倩文也惊讶了。惊讶我先前竟是认真的,本以为我是一时口嗨。

    那天以后,有意抑制想象力的藤蔓疯长,藤蔓不结果子,一切只是盛大的夏之暴雨。雨总要停的,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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