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解释道:“这是身心近景,彼我融一。这样才是入了化境了,才写出真情来。” 翁虎点头,叹道:“真是高境界,我也得着了。” 杀人犯的心境还是别得着比较好。翁麟也觉着这次下笔不一般,仿佛一幕幕亲历亲证,女鬼告阴状,也是句句泣血,冤比窦娥。他感喟:才从天上来,想躲是躲不了的。 钟响了。他看看时刻,已经错过饭点。好作家不该跳过任何一餐,饿死自己不要紧,文思一断是要了亲命了。于是他遣翁虎去进点点心来,先掰开看看馅好不好,要厨房没别的,偷点糖瓜也行。 翁虎也寻思着祭祭五脏庙,得令,一开门,却与叔叔撞个对面。是他们较为讨厌的那个叔叔。 “翁大!”脚还没踏进来,声音已经杀到耳朵眼。翁麟拱手,好脾气道:“咱家的财神爷我的好叔叔您万福金安。” “好说,给我磕俩头吧。”五叔叔进门把披风一抱,指着地板,“连着几天为你的破事,不知道给多少人作了多少揖,晦气!你也还我一个礼。” 翁麟一震,坐不住了:“叔叔,亲爱的叔叔,难道您老未卜先知是兵马还未动粮草先急行,早早给我谈电影公司去了?” 翁虎招呼人送茶进来,五叔叔安坐受礼,茶盖倒拨得乱响:“什么什么什么都哪跟哪。”他扭头看翁虎:“你哥嘛意思?” 小虎这孩子打小就老实,一五一十复述一遍他哥的电影梦。 五叔叔把茶喝了半口,横在喉咙半天咽不下去。 “你要拍一部你做杀人犯的戏。”听罢,五叔叔声音干涩,把话倒过来又说一遍:“——你要把你杀人的事拍成戏。” 翁麟感动。没想到平生跳不出灯红酒绿的五叔叔,居然对好侄子这套“身临其境”的文学创作理论看得很透彻。连这等人都懂了此戏奥妙,说明已然成功了大半。翁麟清清嗓子,谦虚道:“是了。叔叔,在剧院您是行家,往后还要烦您多费心了。” 五叔叔嗬嗬笑了两声。他把茶碗放下,“你是想用介玩应赚钱?” “钱,叔,您赚钱赚一辈子了,怎么不懂呢。风吹鸡蛋壳,财散人安乐。钱介玩应才不重要。”翁麟学舌,顺便把自己的稿纸整齐起来,手背拍了拍。蓝墨水写就的摭评、痛批,仿佛汇编成他一双眼睛:他早死的亲母有白俄血统(他喝多了便自笑谓“千百世的杂种”),发狠或恳挚的时候他眼珠子就发蓝,凶野极了又深情极了。 “那你现在就滚吧。”五叔叔低头捏鼻骨,“一个子儿甭带走。” “叔,您这话怎么说的。”翁麟话音越发真诚,同时眼神打发翁虎出去找吃食。门一合上,他准备好好劝他叔叔参与到这很可能会改变人类历史艺术流派的宏图伟业里来:“咱家是时候出个做大事的人了。” “你这大事,太大了。”五叔叔两手敷着脸,倒在椅背上,“我遭不住。” “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翁麟重抽一张稿纸,飞快演算起来,“有叔叔帮衬,事没有不成的。本子即日就出,大世界的场地您打声招呼还有不应的吗,然后机器租赁,演员张榜……” “翁大。”椅子响动一下,“你真的玩儿真的。” “当然是真的。”翁麟抬头,疑惑道,“这事哪有假的地方?” “不假。真不假。”五叔叔又干笑,说话弯弯绕像打机锋。 这孙子。翁麟眼神一凛。还是不想借钱给我。以后分家可不能让爹便宜了他。 “——翁大。翁大,你真的杀人了。”五叔叔放下手,比他更真诚地看着他,“你,杀人了。” 前门忽然洞开。雪粒子飞卷着飘进来,翁虎抱着点心盒跨过门槛,奇道:“好怪的天,突然就下雪了。” 沁心的凉涩,爬满后背。翁麟呵了呵手,上下牙打架:“把,把门关上吧。” 花非花,是胭脂,雾非雾,是大烟,梦非梦,是真的。喝大酒喝麻了是真的,捆仙索是真的,临走时慌张张一脚踢着m.BoWUChiNa.CoM